長談一談,當年你承包啤酒廠工程就是宣縣長帶去的,是黃市長支援的。”
萬源直截了當地說:“鄭縣長,我這個人明人不做暗事,睜眼不說瞎話。現在你是抓經濟建設的常委副縣長,又是葉書記的紅人,在你分管的範圍內辦事,你不點頭在合安肯定是辦不通的。我當年找宣中陽和黃以恆是對的,現在不去找他們也是對的,這點風向看不出來,我就白混這麼多年了。再說,當年我找他們辦事,事成後也是有交待的,現在只要你出面講話,他們是不會反對的。我有數。”
鄭天良從萬源的話裡已經聽出了一些意思,也就是說他在八年前跟宣中陽和黃以恆的交往也是事出有因的,這就說明這世界絕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鄭天良聽了這些話,心裡有了一些底。
吃完飯,萬源請鄭天良到五樓洗洗澡捶捶背,鄭天良說他沒有這個習慣,下午已經在賓館洗過澡了,沈匯麗對萬源說:“鄭縣長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不要拉領導幹部下水了,我送鄭縣長回賓館。”說著沈匯麗就拉著鄭天良走了。臨走前,萬源將一個印有“金陵飯店”的手提袋交給鄭天良,鄭天良堅決不要,萬源說:“鄭縣長,你真讓我太沒面子了,我這又不是賄賂你,也就是幾包煙,算什麼呢?抽菸喝酒總是不犯法的,與腐敗更沾不上邊。”
沈匯麗接過手提袋下樓了。鄭天良上了沈匯麗的紅色“尼桑”車,這時兩人就可以在車內無所顧忌地自由地用腿交流了,鄭天良先是用腿抵了一下沈匯麗的腿,沈匯麗說:“老闆,我在開車,如果出了事,你打算怎麼向警察解釋?”
鄭天良就說:“我告訴警察,我被一個漂亮的女人劫持了。”
沈匯麗說:“告訴我,我要把你劫持到哪裡去?是賓館,還是我家裡?”
鄭天良說:“我現在已經失去了人身自由,劫匪將我劫到哪裡算哪裡。”
沈匯麗歪過頭向鄭天良捲了一下舌頭:“我把你劫到地獄裡去。”
鄭天良說:“我早就想看看地獄是什麼樣子了。地獄裡有什麼?”
沈匯麗說:“你希望地獄裡有什麼?”
鄭天良說:“我希望地獄裡有你。”
沈匯麗說:“我是陪著你一起下地獄的,當然有我,還有床和地毯。”
鄭天良說:“你就是我的地獄。”
沈匯麗說:“下了地獄,你就獲得了再生。”
車子迅速地滑過一段燈火通明的大街,然後鑽進了一個小區。他們在幽暗的燈光指引下爬上了一幢樓房的一套複式公寓裡。
沈匯麗拉著鄭天良進屋後,將屋內所有的燈都開啟,又脫去了羊絨套裙的外罩,於是兩條雪白的胳膊就暴露在暈黃的燈光下,這是一套裝修得淡雅而清爽的複式公寓,所有的傢俱和飾物都泛出了琥珀色的光輝,沈匯麗開啟了組合音響,樓上樓下頓時灌滿了王菲的歌聲:“想走出你控制的領域/ 卻鑽進了你安排好的戰局/ 我是一顆無奈的棋子/ 今生註定無處逃離”。
沈匯麗用兩隻玻璃杯倒來了英國“威士忌”,她將杯子遞給鄭天良:“我們喝一杯吧!”
鄭天良說:“有這個必要嗎?”
沈匯麗用迷濛的眼睛看著他:“這是我對客人的尊重。”
鄭天良接過杯子:“即使是一杯老鼠藥,我也只好喝下去了。我是下了地獄的人。”鄭天良一飲而盡,而沈匯麗只是象徵性地抿了一下嘴唇。
鄭天良放下杯子,將沈匯麗摟進懷裡,沈匯麗杯中的殘酒潑翻在地毯上,兩個人忍無可忍地滾作一團。
王菲繼續在音響裡抒情,她的歌聲纏繞著兩個赤裸的身體盲目而又無濟於事地在這個空間裡旋轉。沈匯麗用潔白的牙齒咬著鄭天良的肩部:“我恨死你了,你這麼長時間都不睬我,我要讓你下地獄。”
鄭天良在沈匯麗牙齒的啟發下,像被激怒的公牛,他似乎要耗盡一生的力氣,同這個酒香濃郁的肉體決一死戰,他喘息聲音斷斷續續地灌進了沈匯麗的耳朵裡:“我要死在地獄裡。”
兩人翻滾的肉體從地毯上翻滾到沙發上,又翻滾到房間的床上。
屋外的風聲、屋內的歌聲、地毯上床上的呻吟聲,聲聲入耳,入耳成詩。
牆上有一隻貓眼鍾,鐘擺很有節律地按部就班地走著不變的步伐,而鄭天良和沈匯麗卻毫無節奏地在相互折磨中體驗生命的瘋狂,這種不計後果的消耗最終讓兩人土崩瓦解,他們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毯上,像兩團泡軟了的麵包被扔在暈黃的光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