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孃們兒當家?老房的為人,正合我們意。他當過班長,有威信,男生就提議補選他當戶長。關美玲也正愁事務太繁雜,願意退一步,甘當副戶長,主管女生事務。
老房當了戶長,仍然是低調行事,幹得多,說的少。男生方面的精神領袖,還是老龔。
此時已是臨近春節。那兩年,是中國歷史上最無趣的兩年,連年都不大過了,提倡過革命化的春節。不吃,不喝,不拜年。我們剛來,如果馬上回家過春節,與時尚就很不符。於是一商量,春節就將就革命化吧,過完春節,立馬回家探親。
年初五,餃子一吃完,大夥就上了路。劉隊長為褒獎我們,每人贈送了小米10斤。當年打的新小米,鼓溜溜的,噴兒香,可不像城裡人吃的陳米沒滋沒味。人不能都走,老房自告奮勇擔任留守,不回家了,革命到底。
在家中呆過正月十五,全戶又都集合了起來,返回敦化。那時候知青坐火車,也沒有什麼優待,和老百姓一樣買票。我們心裡就嘀咕:服苦役倒也罷了,還要我們自己掏錢返回流放地,哪有這道理?在站前廣場,大夥就商量。老龔提議,全買站臺票混上車,一路小心著點兒。敦化是大站,不好混出去,就到敦化前一站下車,混出小站,再買張票,堂而皇之坐到敦化,一共才花兩毛錢。女生不幹,樂意花2塊錢買全票,男生則都同意蹭票。最後約定,不管怎麼走,第二天上午在敦化火車站候車室會齊,一塊兒搭長途車回屯。
逃票的經歷並不如事前想得那麼驚險,列車上回農村的知青太多了,列車長懶得管,只草草查過一次票。我們一見查票的來,就四散躲開。有躲進廁所的,怎麼敲門也不開。有拿著水杯的,假裝是別的車廂開啟水路過。列車長是長春列車段的,知道都是城裡的孩子下鄉,得饒且饒。到了敦化前一站,老龔已經打聽好,叫秋梨溝。車一停,一報站名,他一聲“下”,我們就衝了下去。
小站不大,到站時間是後半夜,天很冷。下來後,才發覺跟我們一樣聰明的,有100多位各校在敦化的知青,都下來了。一看裝束就知道,人人都拎個包。這群奇特的旅客四下撒摸,打算繞過柵欄去候車室買票,等下一趟車去敦化。大夥兒正興奮著呢,忽然有人喊:“快跑,工人民兵來抓人啦!”
原來,一連好幾天,都有知青玩這貓膩,秋梨溝成了逃票知青中轉站。有關當局深為惱怒,派了工人民兵在此守候多時,車停時不動,車一開,站臺上滯留的,都是逃票的無疑,抓你沒商量,一個不能讓跑掉。工人民兵一衝,站臺上立時亂了套,大家沒命地跑。男生紛紛翻柵欄,翻出去就算出了站,人就自由了。那柵欄,就是柏林牆。我和其他人早已失散。站臺上蒸汽機車“呲呲”地放白汽,身邊人影憧憧,呼喝聲遠遠近近,根本分不清敵我。我把旅行袋往“柏林牆”外的地上一扔,翻身上牆,一蹁腿,“撲通”一聲就落了地。耳邊立刻就像聽到了親切的女聲:“這裡是秋梨溝的土地,你自由了。”
我正要整理一下跑鬆了的褲腰帶,只聽“撲通”,又是一個旅行包扔了過來。回頭一看,一個人影正笨手笨腳地在翻牆。我心裡暗笑。卻見那人想放棄了,張口衝我喊道:“同學!同學!”
啊?原來是個女的!
我急忙趕過去。
我們那時候眼光毒,對女生只要看一眼,就能揣摩出是哪一年級的。那女生,長得眉清目秀,短髮,沒扎辮兒,帶個大狗皮帽子。一看那歲數,就知道是初二的。
事急矣!我也顧不得男女大防了,伸出手來,想拉她一把。但那女生受了驚嚇,腿都軟了,怎麼也爬不上來。
她喘著氣說:“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
“省實驗的。”
“啊——我是四中的。我不行了,那個包,麻煩你幫我拿著,我先往那邊跑。”
這時間,工人民兵的吼聲已逼近,聲嘶力竭,一副要剿匪的樣子。
那女生的表情,有點絕望。
我趕忙說:“你放心!我就在候車室,你快跑吧。”
此刻,我胸中滿是熱血沸騰,能想到的就是《青春之歌》。
白煙,吶喊聲,棍棒擊打聲,機車頭喘氣聲,把秋梨溝之夜攪得天翻地覆。
我拎著兩個旅行袋,一低頭,就竄到樹叢中去了。躲了一陣兒,待雜亂聲音漸漸過去之後,才向候車室走去。
一進煙霧騰騰的候車室,就看見老龔他們東張西望,正找我呢。
我一喊,老龔就三步兩步地趕過來,說:“嗨,就你廢物,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