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街口能長開幾棵柳樹,街道相比也寬敞,加上又是東城這等富貴地方,柳樹被雷劈死之後,反倒是有了名氣,開始有人在這裡開起店鋪來。
什麼店鋪也不如青樓、賭坊和酒樓賺錢,京師有錢有閒的人多,又有各樣的公務往來,有他們捧場,只要店不太差,都能發財,歪脖柳樹這邊也是如此,三家大青樓各在一處,其中又有酒樓,又有玩意鋪子,興旺無比。
鄧第就是歪脖柳樹這邊的一名錦衣衛,從前不過是最下面的校尉,跟著早入錦衣衛的老卒後面辦差的。
王通開整訓司,設巡捕司,這個鄧第符合這個條件,自然而然的被選了上去,鄧第性子憨實,說話少,訓練上卻從不偷奸耍滑,幾十天下來,倒是成了巡捕司第一批上街巡視的錦衣衛。
趕早不趕晚,大家心裡也有明白,能早一天上街當差,機會就比旁人大一些,鄧第能這麼快就上街實習,頗讓一些人羨慕。
鄧第也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從前跟在老的身後連個說話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昂首挺胸走在街上,街上的人目光中帶著敬畏,從前的眼神可都是鄙視,沿街店鋪的掌櫃活計,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笑嘻嘻的過來打個招呼,客氣幾句,從前那種居高臨下,好像是餵狗的眼神,鄧第一直不習慣。
五月份上街,巡街幾天,抓住小偷一個,又發現某店鋪門前的馬沒有拴好,提醒店裡的客人,還排解了兩家人的吵架糾紛。
這幾天之後,街上的人對鄧第的態度越發好起來,鄧第早晨起來準備開始巡街的時候,就有早點攤子的人上來塞點心,走過店鋪,掌櫃的在店裡也要出來笑呵呵的打個招呼,店鋪裡和客人有什麼糾紛,也請他來做個公證。
現在的差事油水並不大,各家各戶按例繳納銀錢,不過卻是由巡捕司分配,大家都是拿到定量的一份,但這差事幹的有心氣,而且因為鄧第的勤勉,巡捕司的千戶還專門在整訓的校場上點明誇讚,這大大的有光彩,而且也說明他有前途,也有摸不清來源的訊息說,明年他就能升個小旗了。
這麼多好事,乾的有舒心,儘管鄧第在校場上被曬的黝黑,和眉眼間都有壓抑不住的喜氣,高興的很。
這時代的青樓並不光是解決需要的地方,而且還是官員士子們彼此交流的場所,清流也有雅座隔間,也有酒席飲宴,平素裡密室隔間之中,酒色在前,談話也方便很多。
能開得起青樓人物,又是在東城開大青樓的人物,背後肯定都要靠著這樣那樣的靠山,所以他們和尋常的店鋪不同,反正也掛著平安牌子,該交的銀錢都是交了上去,就對這巡街的錦衣衛沒什麼客氣了。
青樓門前的護衛還有拉客的知客、姑娘什麼的,多少有個笑臉,管事一級的人物對鄧第這等小卒就沒什麼表情了。
鄧第是個本份人,走過青樓的時候,若是早起上午還好,下午和臨近天黑,那邊香氣撲鼻,鶯鶯燕燕的,他都不敢抬頭,腳步都要加快,倒是讓樓裡的姑娘好一陣鬨笑。
五月十七上午,太陽好得很,來回走了兩圈,鄧第的身上就已經見汗,他身邊的同伴今年三十多,是個和氣人,看著他不斷擦汗的模樣,嘿嘿笑著說道:
“你小子沒穿過新衣服不是,這身號服你穿上就不脫了,捂著了吧!”
巡捕司巡街的錦衣衛在姿容上專門有軍法,錦衣衛衙門單獨花錢在天津衛採買了一大批新的錦衣衛袍服,在街上行走,要做到衣甲整齊,神氣充足,王通曾在整訓的時候說過,去街面上巡視的,那都是錦衣衛的門面,不能丟了親軍的人,要做的體面。
好在錦衣衛巡街幾千人,就算都買了衣服置辦,也不必花太多,每人都有冬夏兩套,鄧第的同伴都已經穿上單衫了,現在倒是愜意的很。
鄧第抹了把額頭,笑著說道:
“明日換衣服,早晚還是有點冷,沒想著這時候卻熱了。”
“你就不會加件衣服,來了脫下,走的時候穿上,看你小子熱的,你把你那皮棍給我,輕點也好。”
“老張你還挎著刀呢,這棍子有多沉,不幹事。”
所謂皮棍是錦衣衛對手中杆棒的俗稱,原本都是帶著繡春刀,不過抓小偷,排解糾紛,就沒必要帶刀了,五尺杆棒,頭裡兩尺用內襯破布,外面包著皮子,打在人身上也疼,但不至於有什麼太重的傷害。
兩人邊說邊走,鄧第聽到身邊的人嘖嘖兩聲,前面就是芳芳樓了,他平時是低頭,可他這位同伴每次可都是覺得眼睛不夠用。
突然間,前面人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