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我關於我所願望的埋葬方式。要在晚上運到禮拜堂的墓園。如果你們願意,你和哈里頓可以陪我去:特別要記住,注意教堂司事要遵照我關於兩個棺木的指示!不需要牧師來;也不需要對我念叨些什麼。——我告訴你我快要到達我的天堂了;別人的天堂在我是毫無價值的,我也不希罕。”
“假如你堅持固執地絕食下去,就那樣死了,他們拒絕把你埋葬在禮拜堂範圍之內呢?”我說,聽到他對神這樣漠視大吃一驚。
“那你怎麼樣呢?”
“他們不會這樣作的,”他回答,“萬一他們真這樣作,你們一定要秘密地把我搬去;如果你們不管,你們就會證明出實際上死者並不是完全滅亡!”
他一聽到家裡別人在走動了,就退避到他的屋裡去,我也呼吸得自在些了。但是在下午,當約瑟夫和哈里頓正在幹活時,他又來到廚房裡,帶著狂野的神情,叫我到大廳裡來坐著:他要有個人陪他。我拒絕了;明白地告訴他,他那奇怪的談話和態度讓我害怕,我沒有那份膽量,也沒有那份心意來單獨跟他作伴。
“我相信你認為我是個惡魔吧,”他說,帶著他悽慘的笑,“像是一個太可怕的東西,不合適在一個體面的家裡過下去吧。”然後他轉身對凱瑟琳半譏笑地說著。凱瑟琳正好在那裡,他一進來,她就躲在我的背後了,——“你肯過來嗎,小寶貝兒?我不會傷害你的。不!對你我已經把自己變得比魔鬼還壞了。好吧,有一個人不怕陪我!天呀!她是殘酷的。啊,該死的!這對於有血有肉的人是太難堪啦——連我都受不了啦!”
他央求不要有人來陪他。黃昏時候他到臥室裡去了。一整夜,直到早上我們聽見他呻吟自語。哈里頓極想進去;但我叫他去請肯尼茲先生,他應該進去看看他。
等他來時,我請求進去,想試試開開門,我發現門鎖上了;希刺克厲夫叫我們滾。他好些了,願一個人待著;因此醫生又走了。
當晚下大雨。可真是,傾盆大雨一直下到天亮。在我清晨繞屋散步時,我看到主人的窗子開著擺來擺去,雨都直接打進去了。我想,他不在床上:這場大雨要把他淋透了。他一定不是起來了就是出去了。但我也不要再胡亂猜測了,我要大膽地進去看看。
我用另一把鑰匙開了門,進去之後,我就跑去開啟板壁,因為那臥室是空的;我很快地把板壁推開,偷偷一看,希刺克厲夫先生在那兒——仰臥著。他的眼睛那麼銳利又兇狠地望著我,我大吃一驚;跟著彷彿他又微笑了。
我不能認為他是死了:可他的臉和喉嚨都被雨水沖洗著;床單也在滴水,而他動也不動。窗子來回地撞,擦著放在窗臺上的一隻手;破皮的地方沒有血流出來,我用我的手指一摸,我不能再懷疑了;他死了而且僵了!
我扣上窗子;我把他前額上長長的黑髮梳梳;我想合上他的眼睛,因為如果可能的話,我是想在任何別人來看前消滅那種可怕的,像活人似的狂喜的凝視。眼睛合不上;它們像是嘲笑我的企圖;他那分開的嘴唇和鮮明的白牙齒也在嘲笑!我又感到一陣膽怯,就大叫約瑟夫。約瑟夫拖拖拉拉地上來,叫了一聲,卻堅決地拒絕管閒事。
“魔鬼把他的魂抓去啦,”他叫,“還可以把他的屍體拿去,我可不在乎!唉!他是多壞的一個人啊,對死還齜牙咧嘴地笑!”這老罪人也譏嘲地齜牙咧嘴地笑著。
我以為他還打算要圍繞著床大跳一陣呢;可是他忽然鎮定下來,跪下來,舉起他的手,感謝上天使合法的主人與古老的世家又恢復了他們的權利。
這可怕的事件使我昏了頭:我不可避免地懷著一種壓抑的悲哀回憶起往日。但是可憐的哈里頓,雖是最受委屈的,卻也是唯一真正十分難受的人。他整夜坐在屍體旁邊,真摯地苦苦悲泣。他握住它的手,吻那張人人都不敢注視的譏諷的、殘暴的臉。他以那種從一顆慷慨寬容的心裡很自然地流露出來的強烈悲痛來哀悼他,雖然那顆心是像鋼一樣地頑強。
肯尼茲先生對於主人死於什麼病不知該怎樣宣佈才好。我把他四天沒吃東西的事實隱瞞起來了,生怕會引起麻煩來,可我也確信他不是故意絕食;那是他的奇怪的病的結果,不是原因。
我們依著他願望的那樣把他埋葬了,四鄰都認為是怪事。恩蕭和我、教堂司事,和另外六個人一起抬棺木,這便是送殯全體。那六個人在他們把棺木放到墳穴裡後就離去了。我們留在那兒看它掩埋好。哈里頓淚流滿面,親自掘著綠草泥鋪在那棕色的墳堆上。目前這個墳已像其他墳一樣地光滑青綠了——我希望這墳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