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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他用手一推,在面前這些早餐什物之間清出一塊空地方,更自在地向前傾著身子凝視著。

現在,我看出來他不是在望著牆;因為當我細看他時,真像是他在凝視著兩碼之內的一個什麼東西。不論那是什麼吧,顯然它給予了極端強烈的歡樂與痛苦;至少他臉上那悲痛的,而又狂喜的表情使人有這樣的想法。那幻想的東西也不是固定的;他的眼睛不倦地追尋著,甚至在跟我說話的時候,也從來不捨得移去。我提醒他說他很久沒吃東西了,可也沒用,即使他聽了我的勸告而動彈一下去摸摸什麼,即使他伸手去拿一塊麵包,他的手指在還沒有摸到的時候就握緊了,而且就擺在桌上,忘記了它的目的。

我坐著,像一個有耐心的典範,想把他那全神貫注的注意力從它那一心一意的冥想中牽引出來;到後來他變煩躁了,站起來,問我為什麼不肯讓他一個人吃飯?又說下一次我用不著侍候:我可以把東西放下就走。說了這些話,他就離開屋子,慢慢地順著花園小徑走去,出了大門不見了。

時間在焦慮不安中悄悄過去:又是一個晚上來到了。我直到很遲才去睡,可是當我睡下時,我又睡不著。他過了半夜才回來,卻沒有上床睡覺,而把自己關在樓下屋子裡。我諦聽著,翻來覆去,終於穿上衣服下了樓。躺在那兒是太煩神了,有一百種沒根據的憂慮困擾著我的頭腦。

我可以聽到希刺克厲夫先生的腳步不安定地在地板上踱著,他常常深深地出一聲氣,像是呻吟似的,打破了寂靜。他也喃喃地吐著幾個字;我聽得出的只有凱瑟琳的名字,加上幾聲親暱的或痛苦的呼喊。他說話時像是面對著一個人;聲音低而真摯,是從他的心靈深處絞出來的。我沒有勇氣徑直走進屋裡,可是我又很想把他從他的夢幻中岔開,因此就去擺弄廚房裡的火,攪動它,開始鏟炭渣。這把他引出來了,比我所期望的還來得快些。他立刻開了門,說:“耐莉,到這兒來——已經是早上了嗎?把你的蠟燭帶進來。”

“打四點了,”我回答。“你需要帶支蠟燭上樓去,你可以在這火上點著一支。”

“不,我不願意上樓去,”他說。“進來,給我生起爐火,就收拾這間屋子吧。”

“我可得先把這堆煤煽紅,才能去取煤。”我回答,搬了一把椅子和一個風箱。

同時,他來回走著,那樣子像是快要精神錯亂了;他的接連不斷的重重的嘆氣,一聲連著一聲,十分急促,彷彿沒有正常呼吸的餘地了。

“等天亮時我要請格林來,”他說,“在我還能想這些事情,能平靜地安排的時候,我想問他一些關於法律的事。我還沒有寫下我的遺囑;怎樣處理我的產業我也不能決定。我願我能把它從地面上毀滅掉。”

“我可不願談這些,希刺克厲夫先生,”我插嘴說,“先把你的遺囑擺一擺;你還要省下時間來追悔你所作的許多不公道的事哩!我從來沒料到你的神經會錯亂;可是,在目前,它可錯亂得叫人奇怪;而且幾乎是完全由於你自己的錯。照你這三天所過的生活方式,連泰坦①也會病倒的。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你只要照照鏡子,就知道你多需要這些了。你的兩頰陷下去了,你的眼睛充血,像是一個人餓得要死,而且由於失眠都快要瞎啦。”

①泰坦——希臘神話傳說中之神,也是太陽的擬人稱。意為“巨人”。

“我不能吃、不能睡,可不能怪我,”他回答。“我跟你擔保這不是有意要這樣。只要我一旦能作到的話,我就要又吃又睡。可是你能叫一個在水裡掙扎的人在離岸只有一臂之遠的時候休息一下嗎!我必須先到達,然後我才休息。好吧,不要管格林先生:至於追悔我作的不公道的事,我並沒有作過,我也沒有追悔的必要。我太快樂了;可是我還不夠快樂。我靈魂的喜悅殺死了我的軀體,但是並沒有滿足它本身。”

“快樂,主人?”我叫。“奇怪的快樂!如果你能聽我說而不生氣,我可以奉勸你幾句使你比較快樂些。”

“是什麼?”他問,“說吧。”

“你是知道的,希刺克厲夫先生,”我說,“從你十三歲起,你就過著一種自私的非基督徒的生活;大概在那整個的時期中你手裡簡直沒有拿過一本聖經。你一定忘記這聖書的內容了,而你現在也許沒工夫去查。可不可以去請個人——任何教會的牧師,那沒有什麼關係——來解釋解釋這聖書,告訴你,你在歧途上走多遠了;還有,你多不適宜進天堂,除非在你死前來個變化,這樣難道會有害嗎?”

“我並不生氣,反而很感激,耐莉,”他說,“因為你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