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貞沉吟片刻又問道:“可聞那廝近時,又弄甚好事?”
莫成道:“只打聽得前時,有刑部主事項治元,以萬三千金賂賄他父子,轉升吏部;又有個叫潘鴻業的舉人,以二幹二百金,在他父子手中買了個知府。”
世貞聽罷。笑笑翻出前稿,尋出一章,指與莫成道,“你看此章可熟麼?”
莫成看那一回,正是《蔡太師覃恩賜爵,西門慶生子加官》。只見寫道:……翟謙先把壽禮揭帖,呈遞與太師觀看,來保、吳主管各抬獻禮物,但見黃烘烘金壺玉盞,自晃晃銀拔仙人,錦繡蟒衣,五彩奪目,南京紅緞,金壁交輝,湯羊美酒,盡貼封皮,異果時新,滿堆盤盒,如何不喜!便道:“這禮物決不可受的,你還將回去。”慌得來保等在下叩頭,說道:“小的主人西門慶沒甚孝意,些小微物,進獻老爺賞人。”太師道:“即是如此,令左右收了。”
旁邊祗應人等,把禮物盡行收下去,太師又道:“前日那滄州客人王四等之事,我已差人下書,與你巡撫侯爺說了,可見了分上不曾?來保道:”蒙老爺天恩,書到眾鹽客就都放出來了。“太師又問來保說道:”累次承你主人費心,無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來保道:”小的主人,一個鄉民,有何官役。那太師道:“既無官役,昨日朝廷欽賜了我幾張空名告身答付,我安你主人在那山東提刑所作個理刑副千戶,頂補千戶賀金的員缺好不好?”來保慌得叩頭,謝道“蒙老爺莫大之恩,小的家主,舉家粉身碎骨,莫能報答。”於是,喚堂候官,抬書案過來,即時簽押了一道空名告身答付,把西門慶名字,填註上面,列銜金吾衛衣左所千戶,山東等處提刑所理刑。又向來保道:“你二人替我進獻生辰禮物,多有辛苦。”因問:“後邊跪的,是你什麼人,”來保才待說是夥計,那吳主管向前道:“小的是西門慶舅子,名喚吳典恩。”太師道:“你既是西門慶舅子,我觀你倒好個儀表。”喚堂候官,取過一張答付:“我安你在本處清河縣做個驛丞,倒也去的。”吳典恩慌得叩頭如搗蒜,又取過答付來,把來保名字填寫山東鄆王府做了一名校尉。俱磕頭謝了,領了答付。吩咐明日早晨,吏兵二部掛號,討勘合,限日上任應役,又吩咐翟謙,西廂房管侍酒飯,討十兩銀子,與他二人做路費,不在話下。
莫成看罷,笑得愣了,驚道:“我爺!敢怕那宋朝,至今有千八百年了罷?如何那官情景,酷似一般。分毫兒也不差?”
世貞笑道:“富貴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鄧通成。古今如此,賢名無須是真才,升遷全靠金銀把路開。”
莫成讚道:“好則是好,只是你太看破了,便升不得官了!”
莫成這裡說時,世貞心不在焉,又入書中去了,驀地靈機一動,如電花石火,眼前進開,拍案喜道,“好!好!上行下效,該宋巡史到了!”只把莫成驚愣了,回頭看時,卻不見人。因問道:“哪個宋巡史?”
王世貞哈哈笑道:“那宋巡史乃我書中人物,有了!有了!嚴氏父子如今又要保薦西門慶大舅子升官了!”
那莫成如墜五里霧中,被他笑懵了。貝他似癲似痴,慷慨說罷又伏案揮筆,再不言語,曉得他是想到書中去了,再不敢驚動,抽身退出。
世貞方才思路盡斷,正是山重水複疑無路,苦惱得厲害,因這莫成送茶,一番話語講到項治元以萬三千金轉吏部,舉人潘鴻業以二千二百金得知府,觸動靈思,電花石火迸起,正是柳晴花明又一村了。
揮筆寫道:卻說前廳宋巡史先到了,西門慶陪他在捲棚內坐。宋御史深謝其爐鼎之事:“學生還當奉價。”西門慶道:“奉送公祖,猶恐見卻、豈敢雲價?”宋御史道:“這等何以克當?”一面又作揖致謝。茶罷,因說起地方民情風俗一節,西門慶大略可否而答之;次問得有司官員,……西門慶道:“周總兵雖歷練老成,還不如濟州荊都監,青年武舉出身,才勇兼備,公祖倒看他看。”宋御史道:“莫不是荊都監忠?事何以相熟?”西門慶道:“他與我有一面之交,昨日遞了個手本與我,望乞公祖青盼一二。
世貞呷一口茶,停筆暗笑道:“好個一面之交,二百兩銀子,只買他幾句話語,又要飛黃騰達了!”
遂又寫道:又問其次者,西門慶道:“卑職還有妻兄吳鎧,現任本衙右所正千戶之職,昨日委管修義倉,例該升指揮:亦望公祖提拔,實卑職之霑恩惠也!”宋御史道:“既是令親,到明日題本之時,不但加升本等職級,我還保舉他現任管事。”西門慶連忙作揖謝了,因把荊都監並吳大舅履歷手本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