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斷斷續續說道:“想我那侄兒為人正直,本是扶危救難,怎說他狂妄胡為?昨夜席間,眼見玉兒於他有意,我只此一女,視若掌上明珠,只待尋個穩妥人家嫁出,想那鄭府,雖是富貴,只是那公子不是正經模樣,玉兒一向不肯應允,莫若退了這門親事。侄兒且又英俊多才,朝中為官,便應了這門親事,也不至辱沒你顧家。”顧瓊不等夫人語畢,惱怒說道:“不可!不可!斷然不可!如何有退婚之理?況那嚴嵩是何等人,威勢不減天子,若與他家為敵,豈不是以卵擊石?那小畜生舉止狂傲,自言是來此省親,誰知他不是惹下禍事,或逃於此處避難也未可知?若將這門親事允下,一旦事發,豈不株連我全家,槓自斷送我前程?”
夫人嘆息勸道:“相公此言差矣!侄兒雖是年輕氣盛,決非不曉事理的等閒之人。況且姑舅至親,怎能如此無情意,只胡亂猜測他的不是,如被侄兒知道,我們臉面卻哪裡去擱?”。
顧瓊兀自不聽,斷然說道:“你只恐臉面抹不開,日後釀出禍端,悔之晚矣!
如今既來之,且胡亂寬容他住上三兩日,便打發他一走了事,只是親事斷是應允不得。莫道只怕他不高興。“
二人窗外聽到此處,得面面相覷,卻是言語不得。那柔玉一腔熱情,卻又如掉入冰窖,一時心灰意冷,痛苦不堪,掩面哭泣跑回繡樓。世貞不想姑父竟這般勢札,趨炎官場,只覺氣血上湧,按捺不住,破門而入。正是:只道骨肉情意重,勢利偏向權貴親。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待敘。
第四回 拜月亭贈圖私會 姑蘇城走馬選妃
卻說世貞見姑父竟這般勢利,趨炎官場,只覺氣血上湧,按捺不住,破門而入。那顧瓊正和夫人說話,忽見世貞突兀而入,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神情極是不自然。世貞原想奚落姑父幾旬,便拂袖而去,如今見姑母雙目垂淚,神情慘然,只怕傷了姑母情面,便軟下心來,施禮稟:“孩兒倉促離京前來拜望姑母,承豪姑父盛情款待,實是感激不荊今見姑母康泰,也便放下心來。只因舊日與友人有約,明日當去探望,不得久留,特來向姑父姑母辭行。”
顧氏夫人聽罷,猜到他是聽到剛才言語,心中甚覺不安,慌忙起身扯住他衣袖勸說道:“我兒才來一日,如何便要走,萬萬使不得。若有甚麼言語不周觸犯侄兒,只看姑母面上不與計較罷了1世貞見姑母急得言語慌亂,只差些哭將起來,心下甚是不過意,只好寬慰道:”孩兒本願多陪伴姑母些日子,只是不好負約,還望姑母體諒。日後但得空暇,定當前來拜望1那顧瓊聽到此處,知他識趣,正中下懷,便插嘴說道:“侄兒千里而來,理當多住留幾日。既是有舊約,也不便強留。明日老夫自當為侄兒設酒餞行。”世貞退出房來,顧夫人哪裡肯依,一把鼻涕一把淚,直和顧瓊鬧至半夜。
卻說柔玉小姐見父親無情無義,全不顧念自己終身,只攀鄭家權勢,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又欲將世貞驅出府門,心下悲痛欲絕,徑直哭跑回閨樓,茶不思,飯不進,心中暗暗怨恨父親道:“你把勢利招牌掛在額前,只攀鄭家權勢,反慢待表哥,苦不相憐;竟將女兒許配與那惡人,教我終身無靠,好不識人也!想表哥遭此輕薄,定然含恨而去,天涯相隔,永不再來。我一片相思向誰訴?”不由得眉黛凝寒,長吁通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愁懨懨拂動絲絃,唱一曲《鬥鵪鶉》道:欣逢著才貌雙雙,恰好的年華兩兩。情相近,一瓣心香;嘆終身,哀怨悽傷。管什麼鄭家勢狂?怎地伯嚴親難搪,猛可裡生不忘,一任價死難降。博得個月滿花芳,不枉卻人間天上。又唱曲《紫花兒序》道:喚不醒雙親愚憨,道不盡誹惻柔腸。只為著心貪勢利,逼效鴛鴦,強結魔障。
卻教我終身孤苦怎依傍?豈甘心把那鳳花雪月俱撇蕩?如今俺兩情難忘,偏要結地久天長!
這時丫環翠荷自花園中折得一束桃花回來,剛上樓時,聽到小姐暗自傷感,卻是為世貞之事,心下同情,也不由暗自說道:“公子高雅超群,丰姿奇偉,老爺有眼無珠,卻把他當作禍端,真個是人心難淪1柔玉見丫環在妝臺前往瓶中插著花兒,也自傷嘆,輕輕問道:”翠荷,你方才自言自語,說些什麼來?“
翠荷一驚,圃首看著小姐臉色,試探說道:“方才我從園中回來,見到王家公子從內廳出來,說是明日便要高去。”
柔玉驚駭得翻身坐起問道:“你可知卻是為得什麼?”
翠荷搖頭苦笑道:“王公子十年不來,卻來了一日便走,便是傻子,心裡也明白1柔玉平日看待翠荷,恰似知已姐妹,如今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