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怕不是又賴一副棺木錢?”
店家喝罷,只聽房內一柔軟悽慘聲音乞求道:“店家伯伯,還望見憐則個,若是找到我家哥哥,銀兩一併清算便是了。”店家哪裡肯聽,冷冷笑道:“今日尋你哥哥,明日尋你哥哥,卻怕你哥哥死去幾時也未可知,只是今日留不得你了。”
世貞聽罷大怒,欲待上前教訓那老兒,倒被翠荷拉祝翠荷槍先一步,進得店內說道:“店家伯伯息怒,連日打擾,甚是過意不去。現今找得我家哥哥來了,有話便好說。”
那店家見是一美貌女子領進一俊美少年。甚是驚訝,揉著眼圈問道:“你是哪個?”
原來翠荷每在店時,只是男裝打扮;入城賣唱,便又換女裝。今日尋到世貞,說不盡高興,一時忘了換裝之事。翠荷見店家詫異,笑笑只是不語,挑簾領世貞人內,伏在榻前輕輕說道:“小姐可放心了,如今王家哥哥已來了。”
世貞更不遲疑,緊步到得榻前看時,只見柔玉小姐,仍著男裝而臥,神情慘然,面色蒼白消瘦,嘴角幾絲苦笑,心下一酸,失聲喚道:“表妹……”店家本在隔簾偷望,暮地見世貞呼聲表妹,心下又一驚,暗思忖道:“不想有這多鬼名堂,原本認他兩個是讀書公子,不料竟是一對雌兒。”此時柔玉聽得世貞一聲呼喚,恍惚之中,只當是夢,定睛看他許久,見果然是世貞,心下驚喜,昏昏沉沉,欲將掙扎坐起,卻被世貞按下道:“賢妹勿須動,世貞自是悔愧,勞賢妹為我吃了這許多艱苦。”
柔玉淡淡一笑,只是目不轉睛盯住他不放,恰似看不夠一般。心下痴情泛起,眼裡也閃出光亮,一時忘卻自身危難,反憐惜問道:“哥哥近日可好麼?”
世貞微微點頭,心中話語上湧,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兩情如醉,緊緊注目相望多時,柔玉又含淚嘆道:“哥哥總算來了,我們尋你尋得好苦哇,我這一病,又尋你不著,害得翠荷妹妹,也受了許多苦楚。”翠荷勉強一笑,近前勸道:“小姐怎說這些,只安心養病便是了,今日王家哥哥一來,一切便全都好了。”
柔玉閉目喘息一陣,又睜開眼睛,痴痴望他一會說道:“你替我在背後墊個枕頭,待我坐起好好說話。”
世貞扶她坐起,墊好枕頭,見她情深,益發感動說道:“只是世貞不好,害妹妹受了許多苦楚。”
柔玉聽不得這話,心下一熱,竟就勢依在他懷裡,鳴咽說道:“我心已屬哥哥,若是生不能相聚,便是死也要相隨了。”世貞心下熱浪湧動,喉頭便咽、半晌勸道,“妹妹有病,且莫哭壞身體。”
柔玉在他懷裡拭去眼淚,破涕為笑,道:“我哪裡是哭,只是高興呢!哥哥,我們今日便可去麼?”
世貞瞧她蒼白憔悴神氣,安撫勸道:“你身體病弱,還須養息幾日,待康復之後,我們便同走。”
柔玉心急,巴不得立時隨他去,一刻也不分開,便欲掙起身子說道:“我只是受些風寒,本無大病,便今日就走,也可下床了。”
世貞慌忙把她按住,勸道:“便是下得床,也走不得,還要調養幾日,待能吃得東西,氣力強壯時,方能遠行。想那京都千里迢迢,要走一兩個月功夫,你這樣哪裡行得?”
柔玉想上一想,兀自笑了,稍停說道:“只是我等不及了,便是一刻也熬煎不過。”
世貞見她累了,勸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兩人四目合情,久久相視。正是:萬縷柔情千分嬌,一點春含豆寇梢。人間相思皆如此,不辭涼月坐深宵。
且說三人談得忘情,不想其所在,也忘記本是喬裝改扮的身份,只是哥長妹短,倒把簾外偷望的店家,看得傻了。抓耳撓腮,好生詫異。暗尋思道:“當初他二人來店,只道是尋親訪友,都是書生打扮。今兀地變成兩個雌兒,原來是偷偷勾得風流公子來我小店野合相會。如此看來,這定是哪個老爺家的小姐丫環隨人私奔。我若知情不報,待到日後事發,少不得受此牽連,也好,待我報與她家知道,若得許多銀兩賞錢,怕不比在這小店忙碌數日要強得多。”想到這裡,便咳嗽一聲,挑簾而進,又是送茶,又是問飯,賠笑臉獻殷勤,也不提討賬之事,反倒找一潔靜房間,勸得世貞歇宿下來。諸事畢,方才回到內室,喚出女兒商議。
那女兒喚作荔枝兒,年方一十八歲。雖是鄉野之人,倒也出落得水靈俊秀,甚是伶俐精明。平素只幫爹爹照料店面,那老兒看她也恰似掌上明珠一般。荔枝兒見過爹爹,問道:“爹爹喚我有何事?”
店家望定女兒,卻只是笑,半晌方道:“我兒,買賣來了。”荔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