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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一聲重了。高唯說:“等一等。大家都不要吃。我有話要說。”她的口吻來者不善了。

張宗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夾著羊肉,歪過了腦袋,在那裡等。

高唯說:“我飯盒裡的羊肉是三塊。杜莉,你數一數,你是幾塊?”

這件事來得過於突然,杜莉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飯盒已經被高唯一把搶過去了。她把杜莉的飯盒開啟了,放在了桌面上。

“杜莉,大夫們都看不見,你能看見。你數,你數給大夥兒聽。”

杜莉的確能看得見,她看到了兩個飯盒,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高唯的。她飯盒裡的羊肉多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杜莉哪裡還敢再說什麼。

高唯說:“你不數,是吧?我數。”

杜莉卻突然開口了,說:“飯又不是我裝的,關我什麼事?我還沒動呢。我數什麼?”

高唯說:“也是。不關你的事。那這件事就和你沒關係了。你一邊呆去。”

高唯把杜莉的飯盒一直送到金大姐的面前,說:“金大姐,杜莉說了,和她沒關係。飯菜都是你裝的吧?你來數數。”

金大姐這麼幹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是有恃無恐的。不要說盲人們什麼都看不見,就算是健全人,誰還會去數這個啊!誰會做得出來呢。可是,高唯能看見。高唯這丫頭她做得出來。金大姐的額頭上突然就出汗了。

高唯說:“你不數,好。你不數還是我來數。”高唯真的就數了。她數得很慢,她要讓每一個數字清清楚楚地落實在每一個盲人的每一隻耳朵裡。休息區裡死一樣的寂靜。當高唯數到第十二的時候,人群裡有了動靜。那是不平的動靜。那是不齒的動靜。那也許還是憤怒的動靜。但是,沒完,高唯還在數。數到第十五的時候,高唯顯示出了她掌控事態的能力。她沒有說“一共有十五塊”。高唯說:“就不用再數了吧?”她的適可而止給每一個當事人都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金大姐,買羊肉的錢不是你的,是推拿中心的吧?”

高唯再一次把飯盒送到杜莉的面前,說:“人做事,天在看。杜莉,請你來驗證一下,看看我有沒有撒謊。”

杜莉早已經是惱羞成怒。一個人在惱羞成怒的時候不可能思慮到後果的。杜莉伸出胳膊,一把就把飯盒打翻了。休息區下起了雨。是飯米做的雨。是羊肉做的雨。杜莉高聲叫囂說:“關我什麼事!”

“話可不能這麼說,”高唯說,“你這樣推得乾乾淨淨,金大姐還怎麼做人?金大姐不是在餵狗吧?”

“我怎麼沒有餵狗?!”金大姐突然發作了,“我就是餵狗了!”

“難得金大姐說了一句實話,”高唯說,“耽擱大家了。開飯了。我們吃飯吧。”

沙復明撥弄著羊肉,已經靜悄悄地把碗裡的羊肉統計了一遍。他不想這樣做,他鄙視這樣做,可是,他按捺不住。作為一個老闆,沙復明碗裡的統計資料極不體面。現在,沙復明關心的卻不再是杜莉了,而是另外的一個人,張宗琪,準確地說,是張宗琪的飯盒。他當然不能去數張宗琪的羊肉,可是,結論卻很壞,非常壞。他認準了那是一個鋪張的、宏大的資料。沙復明承認,高唯是個小人,她這樣做齷齪了。但是,沙復明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了。他端起飯盒,一個人離開了,兀自拉開了足療室的大門。他丟下飯盒,躺下了。這算什麼?搞什麼搞?幾塊羊肉又算得了什麼?可是,為什麼有人就一直在這麼做?為什麼有人就一直容許這樣做?腐敗呀。腐敗。推拿中心腐敗了。

張宗琪沒有動。他在吃。他不能不吃。在這樣的時候,“吃”也許是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金大姐是他招進來的人,這一點推拿中心個個知道。金大姐還和他沾了一點根本就扯不上的親,也就是所謂的“遠房親戚”,這一點也是推拿中心個個都知道的。現在,張宗琪有一千個理由相信,高唯是衝著杜莉去的。但是,誰又會在意杜莉呢。

高唯的背後是誰?是哪一個指使的呢?這麼一想張宗琪的脖子上就起了雞皮疙瘩。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自己怎麼一直都矇在鼓裡?虧你還是個老江湖了。

事情鬧到了這般的動靜,解決是必須的。但金大姐這一次觸犯的是眾怒,顯然不能再依靠民主了。

金大姐是張宗琪要過來的,杜莉又是金大姐帶過來的,按照通行的說法,金大姐和杜莉只能是“他”的人,這件事只能由“他”來解決。常規似乎就應當是這樣。張宗琪開始了瘋狂的咀嚼。想過來想過去,張宗琪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