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以為怪,張琳便點頭道:“不錯,此事乃是某自建明,以為前次主上雖敗,失於輕舉,兵力既已不足,軍心更懷反覆,不敗者幾希!今方集漢兵為用,分道進擊,自無不克者,想我朝百年大國,地近萬里,豈有一敗於爾女真不能再起之理?待我主討平女真之後,自當謝過南朝援手之德,重定盟好。”
想唬我?沒那麼容易!如今連你自己家的宗室都陷入悲觀主義,不願再奉天祚為帝,難道說那些漢兵會為這個行將覆滅的契丹帝國浴血死戰不成?高強啞然失笑:“張相公大才,自非我所能知,想來此番相公來索討歲幣錢糧,便是為了支吾這二十萬兵了?”
不提錢糧還罷,一提錢糧,張琳禁不住的滿腹怨恨。當初高強要割四州之時,說的明白,一旦四州入宋,便將糧食北運,雖然這一條並未寫入盟約中,但大家嘴上說好的,少說也得五萬石。哪知高強取了四州之後。便拿著燕的漢民南返的事大做文章,交付糧食時諸般留難。據他們此次南下從耶律大石處所見的事實,至今也才交付了近四萬石,而且給的還是沒有去殼的粗糧,去殼之後精糧只得二萬石而已,今番張琳來索討的,便是這樁錢糧了。
但這畢竟是小數目,主旨還在於歲幣。那可是五十萬銀絹,往年遼國不生變亂時,這筆歲幣已經佔到了他朝廷財政得極大分量,而今大舉用兵,花錢更如流水一般,這一筆銀絹對於遼國更是加倍的重要。
想到中京、上京、長春州等各處百姓動盪,遼兵四處強徵人馬從軍的情狀,張琳深知這一筆錢糧是越早到手越好。橫豎這高強對於遼國虛實瞭如指掌,他連臉面功夫都懶得作了,坦然道:“相公知北地兵事,若掌上觀文,某甚是欽佩。今雖雲未至歲幣交割之日,伏祈相公念在兩國百年盟好不易,先行解付歲幣北上過境,待平滅女真之後,自當重重酬謝南朝。”
他與耶律餘睹來時路上已經商量好了,南朝當年之所以定下澶淵之盟,為的就是花錢消災平息干戈。如今遼國勢弱,南朝不免蠢蠢欲動,有意收復燕雲,但究其情勢,若不到最後地步,終究不會訴諸武力解決。從前次南朝收取四州之後便罷兵之舉來看,這推測雖不中亦不遠矣,因此這用談判換時間兼討要錢糧的法子,二人亦決心要再玩下去,橫豎燕雲十六州外加平州、營州,十八個州郡,若是一次割四州的話,好有四五次相商哩!
他提出歲幣之事,本是打個前站,料想高強必定要有所留難,再提燕雲故地之事,那時不妨再討價還價。哪知高強聞聽此言,只是一笑:“使人遠來至此,雖雲國事在身,亦不須急於一時,且稍洗風塵,明日再議。”說罷竟命葉夢得送客。
張琳與耶律餘睹不得要領,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回館驛。到得晚間,耶律餘睹正不得安歇,在房中來回踱步,忽聽窗外有人輕喚其名,開窗看時卻是認得的,前次來汴京時深夜被人引去見高強,便是此人引領。
白日間在高強那裡碰了不大不小的一個釘子,耶律餘睹自然知道他必有他意,現今見到有人前來接引,哪裡還不知是高強有意安排?當下便隨著來人出了館驛,乘車來至一處僻靜宅院,進得廳堂,果見一桌酒席如前擺設,高強端坐主位,正自起身相迎。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耶律餘睹也不客套,大馬金刀地入席,舉起杯來一飲而盡,沉聲道:“相公有甚說話,便請明言,某深夜到此,倘若被人知曉,多有不便。”
“好,痛快!”高強亦幹了一杯,身子略略前傾,一句話驚得耶律餘睹亡魂皆冒:“女真遣使泛海前來,與本朝商議夾攻貴國,定以燕雲漢地相報!”
“什,什麼!”耶律餘睹再也沉不住氣,臉色都變了。之前所以對南朝百般退讓,全因女真勢強,自從天祚御營一敗之後,更無餘力敵對南朝,這才委曲求全,若是一意強硬,惹得南朝刀兵相見,這兩面作戰可不是眼下的遼國所能應付過來的。然而即便出現了那樣的局面,還不是最差的,現今遼國可能遭遇最差的情況,莫過於南朝和女真夾攻,這樣有計劃的聯合作戰,比起分頭兩邊各打各的來,更加難以應付。然而高強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立時將這最可怕的前景呈現到了耶律餘睹的面前,教他怎不心驚?
“高相公,前次相公對我明言,不欲敗盟,今番為何……”
高強不待他說罷,便趕忙給他安心:“都統說的哪裡話來?人講信義為先,當日某一言既出,自然不得反悔,所謂敗盟云云,更加無從談起。況且宋遼兩國兄弟之邦,那女真卻是茹毛飲血,兇狠狡詐之徒,前日高麗來使亦說女真不是好人,從來不守信義,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