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強盛許多,又大多熟知遼兵的作戰部署,因而更為難纏,對於東北已經爛的局勢不啻是火上澆油。
讓人無奈的是,這類盜賊的增多從客觀上還是幫了女真的忙,只因這些人多半都被女真殺的怕了,平素劫掠時驍勇無比,一旦遇到女真人就落荒而逃,逃不了就索性束手就擒,投入女真國中,反過來又能引領女真兵攻襲遼國州縣,結果徒然使得女真的勢力膨脹更快。
那位始作俑者的耶律章奴,此後的表現則就如同一個失敗的普洛米休斯一般:他遁走途中便遣使知會在燕京的死黨、魏國王耶律淳的妻舅蕭敵裡,請他煽動耶律淳自立為遼主,據有燕雲之地,以為中興之計,而後自己則急趨錦州,匯合錦州刺史耶律術者,得兵千餘人,準備從此南入燕京去尋耶律淳。
怎知耶律淳與他不是一條心。聽聞耶律章奴舉事之後正在猶豫間,那天祚的使者蕭乙薛便到,持御札招集燕京群臣曉以大義,眾人聽說耶律章奴臨陣叛逆,也不管他到底是存了什麼樣的救世大志。無不切齒痛罵其賣國無恥,該當碎屍萬段。耶律淳一看眾心如此,當即反水,將自己的妻舅一家盡數砍了腦袋,自己提著前往上京去向天祚請罪去了。
耶律章奴在錦州得知這個訊息,正如揚子江心斷纜,前進不得,後退不能。一時連死的心都有了。後來與耶律術者商議之下,心想一不作二不休,既然陣前反逆這種事都作出來了,怎麼也要拼個魚死網破,若能作掉遼主天祚,尚有一線生機,耶律淳既然不肯出來作遼主,索性就由他耶律章奴自己來作罷了!
此時恰聞追兵耶律大石將至,耶律章奴便遣使去結交當的盜賊,買通了饒州渤海摩哩一黨,以為奧援。這摩哩起兵叛逆已經數年之久,一直四處遊擊,遼兵奈何他不得,如今被耶律章奴許以高官厚祿,並傾錦州府庫財寶以賄賂之,便欣然答應為章奴效力。耶律章奴得了這一支生力軍,便在錦州城外打了耶律大石一個伏擊,耶律大石不防章奴伏兵,又兼眾寡不敵,吃了一個大敗仗,兵退顯州去了。
章奴戰勝得志,便即悉眾往上京去,預備與天祚決戰,以爭奪遼主之權。路經祖州之時,耶律章奴率領僚屬參拜遼太祖阿保機之廟,哭訴自己並無篡逆之意,只因天祚無道,遼政傾危,故而不得不然,祭詞中有“上則安九廟之靈,下則救萬民之命”等語,在場契丹人無不感奮流涕。章奴又傳檄各州縣部帳,眾心漸漸歸一。
無奈章奴本軍甚少,那渤海摩哩部眾倒佔了大半,後來又招誘了許多亡命之徒,隊伍軍紀自然無法保證,一路上這些盜賊在上京道遼國的根本地帶大肆擄掠,搞得天怒人怨,那些契丹本族人就算能同情章奴起兵的苦衷,卻也不認為他有能力登上遼主之位了。
這等篡逆大事,人心的向背比兵力強盛委實更加重要,章奴所部這麼一搞,頓時將那些忠心言語所造成的些許效果盡數敗去。
此時若是章奴果真梟之心,索性以暴力威服上京各部,強行擴充兵力,或許還能多攪些風雨出來,怎奈耶律章奴本心亦是想要振興大遼,見到自己不惜陣前反逆,結果卻是處處碰壁,現在連本族的百姓婦孺都成了犧牲品,心中如何能堪?
待軍至上京,留守老將蕭兀那率眾守城,力戰不屈,連日殺傷章奴之眾甚多,這幫烏合之眾見佔不到便宜,章奴自己又是意志消沉,竟然一夕遁散而去,留在耶律章奴身邊的只有他的親信耶律術者等千餘兵眾。
此時章奴已成必敗之勢,又聽說天祚從東北迴軍上京,已經將到廣平澱了,章奴彷徨無計,率軍向南遊蕩。這當兒便輪到那遼國上京的順國女真阿鶻產大王粉墨登場了,他率領本部三百騎女真為先鋒,另有蕭兀那派給的數千上京契丹兵馬為佐助,追在章奴背後施以突襲,章奴眾心已亂,被這一擊當即潰散,僚屬貴族二百餘人陣亡,餘眾多半敗散,耶律章奴的副手耶律術者被擒於陣,縛送天祚行在處,處以斬首之刑,叛逆諸臣的妻子或配役繡院,或散於近侍為奴婢。
章奴自己卻脫身逃走了,左思右想無處可去,這位自詡的大遼忠臣居然想出投奔叛國女真這樣的餿主意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這樁鬧劇,章奴在逃亡途中被遼兵認出擒獲,縛送天祚行在。
天祚獲此大逆不道之臣,激動地渾身發抖,指著他鼻子一番大罵之後,命人將章奴五馬分屍而死,死了還不讓他安生,又命使者將其屍首分別傳檄遼國五道,以彰顯叛逆下場,震懾其餘。
耶律章奴的路走到了頭。另一位的人生卻迎來了一個大拐點,此人不是別個,正是那位“順國女真”阿鶻產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