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這般說來,莫非當那城中人盡是死人,待在那裡只看我大軍四出劫掠不成?”
粘罕看了他一眼,卻不作答,復向阿骨打道:“郎主,那黃龍府中人杜門不出,膽怯可知,所仗恃者惟有這高牆深池而已。我今可用鎖城法,斷絕內外訊息往來,使城中人漸漸氣衰意沮,而後興兵攻打,便可一鼓而下,此為萬全之法。”所謂鎖城法,便是中原所謂的圍城,在城外矢石不到處築起長圍,遣兵守衛,用以斷絕內外往來,為長期圍困之計,中原古代征戰之時,甚至有新築一道城牆用以圍困的。
粘罕此議一出,阿骨打的侄子謀良虎先就叫好,餘人也都應和,其實大家心裡都是一個心思,想吃肉怕啃骨頭,黃龍府百餘年來都是壓在女真人頭上的一座大山,哪裡是那麼好打的?自然是長期圍困,把這城池困死才好。
阿骨打見眾議如此,便即點頭應允,當下分派各部四處劫掠,此等事原本是女真安身立命的手段,自不消吩咐,各部均踴躍而去。隨又命粘罕率本部築長圍圍困黃龍府,為久戰之計。粘罕言自己兵力不足,阿骨打便又遣婁室所部猛安助他。
黃龍府附近人口雖多,又哪裡經得起這幾萬女真兵如狼似虎的劫掠?不過數日間,遠近百里都是狼煙四起,遍地屍骸,哭喊聲驚天動地,好似連天都變了顏色。若是當時便死的還算罷了,有那一等青壯勞力,被粘罕等部驅使來築長圍,此時正當隆冬,土凍得比鐵還要硬,如何挖的動?眾女真不免鞭撻恐嚇,種種催迫苦處,也不消一一細說。
馬擴身在軍中,早已知曉了女真人一貫的作風,他既知無力匡正,也只好躲在帳中,來個眼不見心不煩了。這日晚間,他喚來帳下扎也(女真語親兵護衛之意)召和失,笑道:“你那身上傷勢如何了?”
這召和失原是遼國軍中一員,當日出河店一戰,此人身披重甲,手持雙矛,腰間兩張弓,四壺箭,從始至終大呼酣戰,即便是遼軍大勢已去,他也絲毫沒有怯色,手殺女真兵十一人之多。馬擴當時見他勇猛敢戰,便向阿骨打要求生擒他為自己效力,阿骨打亦喜他勇武,便命多人用套索將他拿了下來。傷勢養好之後便在馬擴帳下作了扎也。這召和失性子甚怪,戰陣上剽悍輕捷,一往無前,平時卻雅好音律,能歌善舞,待人更有禮儀,不似草莽中人。馬擴甚是奇怪,詳加詢問,才知他來歷奇特,祖上本是辰州渤海人,其祖父出仕遼國,官至三鎮節度使,其父亦為刺史。
這召和失初生之際,有巫者向其父聲言此兒八字妨其父,襁褓之中就要殺掉,虧得其母一力救下,偷偷藏在自己孃家。後來長大成人,因女真起兵,遼國向東京調兵,其父亦在兵籍之中,當時嘆息稱“若是我兒在時,便可代我從軍”,這一段情節好似木蘭詞,馬擴每聽到此,往往嘆息不已。這召和失幼時讀書,也知孝道,當時也不怪父親昔時刻薄心狠,慨然代父從軍出戰。
馬擴問他去向時,這召和失卻是個有謀略的,被擒之後也看出遼國大勢已去,自己家族數千人都在辰州,如何不思個出路?他留在女真軍中,也是為了這樁大事。
馬擴問了人,知道這辰州便在蓋州左近,如今已是常勝軍治下,當即心中暗喜,趁無人時將此事向召和失說了。召和失本已在馬擴帳下,又聽說親族俱在常勝軍掌握中,如何不服?自此便被馬擴引為心腹,日常商議諸事。
今日見馬擴問起,召和失忙說身上早已大好了,便見馬擴嘆道:“女真起兵,百姓橫遭兵火,你也見了來,倘使契丹兵敗,女真南侵東京道,那時豈不輪到你那些親族遭殃?”
召和失心思靈便,已知馬擴之意,便道:“大人,契丹勢窮,北地各族不得安居,此乃天命,夫復何言?只是我家族在南,如今是常勝軍據住地方,若不得照應,終是心中難安。”
馬擴點頭道:“如今我有手書一封,交於你南去省親,你可將此書信交給常勝軍副都統花榮大人,他見了此信,必當照拂你那親族,你亦無需北返,便可徑在花都統帳下聽令,如何?”原來馬擴身在軍中,所帶的幾隻信鴿早已放完,無法與女真本部的蘇定取得聯絡,況且他有許多關於女真的情報要向南面傳達,也不是區區信鴿所能承載的,因此想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信使來傳訊,這召和失為人孝義,家族又在常勝軍治下,不慮他會出什麼亂子,正是合適人選。
召和失見他這般說,卻也喜歡,自思若立了這件功勞,家族在常勝軍治下自然有好日子可過,自身也可掙一分前程,豈不強似在此為奴?當下謝過了馬擴,領了書信和信牌,翌日選了三匹好馬,帶齊兵器乾糧等應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