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杭州館驛中收拾了一間靜室,高強帳下各心腹濟濟一堂,連時遷也得了個位子,大眾靜候高強駕到。衙內未到,枯坐無事,幾人間自然有些話題閒聊,楊志聽說石秀與時遷夜探都監府,於戒備森嚴中探得老朱衝,輕身進出毫無阻礙,不由得大感興趣,時遷見問心下得意非常,指手畫腳大吹特吹,唾沫星子四下飛散,屋中只聽他一人說話聲音。屋角處是陸謙向許貫忠探問這次杭州敵人情勢,許貫忠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倆人說話聲音甚輕,都被時遷那尖細的高嗓門給壓了下去。
忽聞門口咳嗽一聲,幾人連忙住口起立,恭迎高強入座,跟著眼中都是一亮,只見主母蔡潁一襲湖色衣衫,面罩薄紗款款而入,輕輕萬福。幾人趕緊躬身唱個肥喏,迎候衙內和主母上座。
一一坐定,高強且不忙商議大事,先敘前功。第一件是陸謙率眾跟隨蔡潁,一方面護主有功,另一面整軍有方,記功一件,陸謙起身謝了;第二件石秀從京城率眾來援。三百精兵已經藏身碼頭糧船中。只待一聲令下,也記功一件;第三件還是石秀,與時遷潛入都監府聯絡朱衝,使內外相應,大利衙內原定方略,記大功一件,石秀起身領功,時遷將小雞胸脯挺的高高,也上前謝過。
功勞錄下,信賞押後,待大事底定再議。高強輕嗽一聲,開口道:“諸位,想必都知,此番前來杭州,皆因那杭州都監朱勔橫行不法,本衙內乃為伸張國法,暗訪而來,”這暗訪二字卻是他學了後世所看的那些電視節目,隨口安了一個,“哪知到此會見了其父朱衝之後,卻知曉了兩件大事,一則,兩浙明教欲圖不軌,聚眾於杭州,待端陽之期即行大舉。”
此事在座大都多少知道一些,不過高強說到這裡暫停一下,自然是要看看部下們的心意如何,若不表現一番,豈非辜負了衙內的期望?座中楊志陸謙都是軍官出身,楊志終日殷殷以光耀祖門為務,陸謙則只想往上爬,雖然動機各異,要立軍功卻是共同的途徑,聽得有人要造反,心下倒有些期待;石秀混跡草莽多年,深知民間疾苦,不過眼下自己既然有了出頭之日,便與那明教走了不同路,要緊守穩自己的立場;許貫忠卻是自幼讀聖賢書的,正統觀念深入心中,是以當日雖然對朝廷深感失望,也只求個退隱山林不問世事而已,後來跟從高強辦事,卻存了半個冷眼旁觀的心思,當下也只微微冷笑而已;座中叫的最歡的倒是那剛來不久的時遷,鼓上蚤也不是全無心肝的人,自家資歷固然最淺,又是做賊的出身,此刻若要在高衙內帳下討生活,可要儘早把以前的出身給洗去了才是,倘若這次是對付尋常的綠林,時遷恐怕背個不義的名聲,怕還沒這麼積極,那明教卻向來與綠林不是一路,就算幫著朝廷去對付明教,在他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五人心思各異,卻都發話責罵明教大逆,尤以時遷義憤最高,若不是礙著主母蔡潁在座,他便要破口大罵,想鼓上蚤在江湖這麼多年豈是白混,道上罵辭鮮有不知的,從這角度來說,高強倒錯過了一個領教北宋市井語言的大好機會。
待眾人說了一通,高強將手一舉,笑道:“諸君心懷忠義,存了奮勇當先之志,那便很好。只是目下情勢詭譎,賊氛猖獗,日間朱衝老兒前來首告,原來其長子、現任杭州都監朱勔居然與明教沆瀣一氣,也參與了這樁造反逆謀。此番請諸位前來,便是要商量一下如何對付此事。但有所見,不妨暢所欲言。”
高強說完,端起茶杯來,用蓋碗撥了撥茶葉末,吹了一吹,見水溫還燙著,便又放下了,抬頭見幾個部下卻都悶聲不吭,不禁失笑:“怎麼,都不說話?剛才可不是這樣啊。”說歸說,他也知道話題敏感情勢棘手,堂堂主掌一州兵馬的都監大人居然與反賊勾結,這要是萬一造起反來,不用說杭州一地,恐怕沒等朝廷大軍集結出發,兩浙都得塗炭了。
會這麼開不是辦法,只好點名,好在也只是要統一一下認識而已,大體都有定計:“貫忠,你來說說吧。”
許貫忠點了點頭,環視一週道:“列公,雖則目下杭州情勢複雜,卻也未曾脫出衙內的掌握。衙內自到東南,早就察覺明教逆謀潛發,只為一路百姓故,不欲兵連禍結,只想尋一個消弭於無形的法子,是以多方設謀,這才能來到杭州。如今逆謀已明,今夜列公各獻奇謀,來日人人奮勇,一舉蕩平這路反逆,衙內上奏朝廷,自然都有封賞。”
既然“上意”已明,眾人自然要表表忠心,說些敢不效死、願為衙內出力的話,高強點頭,各自落座,陸謙先道:“既然對方勢大,既有杭州五千軍士,又有十餘萬愚民教眾,我這裡只有八百禁軍,此當以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