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四個字:有險,有圖。”嬴政站了起來走到大圖前,面對王賁指點著地圖道,“全部要害,在於震懾楚國。若能使楚國不敢出,則齊國十有八九也不敢出。若楚齊不敢出,則魏國可圖。少將軍,是否如此?”
“正是!”
“可有對楚謀劃?”
“有!”
“噢?”
“擱置韓亂,先行攻楚,一舉震懾四方!”
“啊——”
王賁話音落點,嬴政君臣四人竟不約而同地驚歎了一聲,又不約而同地相互對視著,目光中交織著疑惑與興奮。這個動議太出乎原先朝會的決策意圖了,等於一舉改變了原先朝會的決策根基:不再將韓亂作為孤立事件對待,而是將韓魏楚齊四國作為一個大局來尋求解決之道!嬴政與三位大臣何許人也,幾乎立即不約而同地掂量到了其中的差別,除了王賁的兵力能否擔當如此重任的疑惑,人人都預感到了此舉蘊含的庖丁解牛一般的奧妙。
“好!中原兵事,全權交少將軍!”
秦王嬴政的拍案聲大得驚人,東偏殿一片笑聲。
二、輕兵襲北楚 機變平韓亂
麥收之前,三萬輕裝騎兵颶風般卷向了淮北。
所謂輕裝騎兵,是王賁對南下鐵騎的裝備做了一次大減負。秦軍素有輕兵傳統,重型甲冑與大型兵器很少,戰場之上輕身殺敵,腰問板帶上吊著敵人的頭顱,手中挺著長矛賓士如飛吼喝衝鋒,便成為列國傳聞中的秦軍模樣,以至在很長時期裡,天下將“輕兵”兩字作為秦軍的敢死之旅。然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以中原勁旅“魏武卒”為楷模,建立了極其重視器械裝備的新軍,面貌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各種甲冑器械都有森嚴法度,士兵的防禦力度與衝鋒強度都有了大大提升,真正有了一支無堅不摧的銳士之旅。此所謂強兵利器也。但如此重灌甲兵對長途奔襲戰所需要的快速靈動而言,卻成為一個很大的弱勢。就此,王賁對秦王的上書是:“淮北乃北楚腹心,平川城邑居多。末將決效草原胡騎戰法,以精悍輕騎擊之不備。敢請君上,許賁輕兵減負機變行事。”秦王嬴政當即下書:“準王賁所請。一應軍需,潁川郡全力籌劃。”王賁接到下書,立即風風火火地開始了鐵騎輕裝。
一則,鐵甲裝改換為皮甲裝:外鐵皮內牛皮的厚重甲冑,改為單層牛皮甲冑;鐵釘密集的牛皮大戰靴,改為厚韌的單層野豬皮戰靴;戰馬披裝的鐵釘皮罩甲,改為輕軟的無釘羊皮罩;最重的銅鐵鞍轡,則一律改為木製鞍轡。如此一來,秦軍騎士的甲冑由原先的五六十餘斤不等減為十餘斤不等,馬具由原先的五十餘斤減為二十餘斤,總共銳減七八十斤不等。二則,隨帶兵器改變:重型攻防器械與大型機發連弩全部放棄,每個騎士只有一長一短兩口精鐵劍、一張臂張弩、三十支羽箭。三則,每個騎士配備兩匹戰馬、一袋百斤裝的草料。四則,全軍沒有輜重營,每個騎士攜帶十斤乾鍋盔十斤於牛肉一皮囊胡人馬奶子。
諸般換裝事宜雖則瑣細,但王賁也只用了十餘天。在換裝的時日裡,王賁側重對留守的兩萬重灌鐵騎做了巡視部署:兩萬鐵騎以趙佗為將,於三萬輕騎奔襲之前開赴安陵郊野,構築堅實壁壘扼守安陵要道,截斷楚國與韓國故地之通聯。同時,王賁與姚賈會商,最終定下了一個文武齊出的呼應方略:王賁輕兵攻楚,姚賈出使魏齊,隨時通聯各方情勢。
“能否鎮撫四方,全在少將軍了。”
“三萬銳士不能橫行天下,王賁枉為大將!”
暮色殘陽的曠野裡,兩人馬上一拱手激盪著煙塵各自去了。
時當初夏之夜,王賁的三萬輕騎風馳電掣,四更時分便逼近到了汝水西岸的上蔡之地,繞到了楚國舊都陳城之南。這三萬輕騎悄無聲息地屯紮在河谷,沒有炊煙,沒有火光,沒有人喊馬嘶,若不走進這片密林,誰也不會想到這裡隱藏著如此一支即將捲起颶風的可怕大軍。朦朧月色之下的黑黝黝的樹林裡,只有一點微弱的亮光從河岸山腳下彌散出來,那是王賁聚將的一個乾涸了的大水坑。
“諸位,這裡是楚國舊都陳城,距我軍只有一百餘里!”
一張羊皮地圖掛在粗大的樹幹上,一支火把搖曳在樹旁的司馬手上。王賁站在樹下,長劍圈點著地圖對三十餘名千夫長以上的將佐做著部署。王賁的聲音低沉短促:“我軍要在十日之內,連下十城!上蔡、城陽、繁陽、寢城、平輿、巨陽、項城、新郪、苦縣、陽夏。也就是說,十個晝夜之內,我軍要從汝水西岸打到東岸,大回環北上,抵安陵與鐵騎大營會合。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