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豈非將水路拱手相讓?”魏假大覺今日才思敏捷,立即氣昂昂高聲道:“此言大謬也!你防水口,秦軍不攻水口麼?兩軍戰於水口,河水決口豈不更快!”大梁將軍雖秉性剛直,終不願與國王對著嚷嚷,默然片刻長嘆一聲道:“老臣只怕水淹大梁之時,我王尚在夢中也!”
“將軍一言,出我神兵也!”魏假驚喜地猛然拍掌。
“我王有神兵?”屍埕一頭霧水,又驚愕又茫然。
“然也!”
“世間當真有神兵?”屍埕的老眼瞪得更大了。
“神兵者,獒犬也!我出獒犬五百頭,日夜輪換巡視鴻溝!”
“但有警訊,大軍出城?”老屍埕顯然在連番嘗試著揣摩君心。
“然也!丞相萬歲!”
“老臣慚愧,魏王萬歲!”
國王與丞相驚喜萬分地唱和著,大梁將軍的汗水從額頭涔涔滲出,淹得淚水也跟著湧流出來,大手一抹涕淚唏噓了。魏假正在興致之時,看得不禁大笑起來。自然,屍埕也跟著大笑起來。大梁將軍萬分難堪,猛然一拱手騰騰騰徑自去了。
汜水河谷,秦軍已經開始了周密的部署。
在向咸陽上書之後,王賁立即趕赴新鄭,邀了姚賈一起趕赴洛水河谷的蒙武大營共商大計。王賁的主張是:水攻大梁雖有先賢預言,實施也將極有成效,然大梁畢竟是天下第一大都會,關涉方面太多,最終尚需咸陽廟堂決斷。即便不行水攻,滅魏之戰也是無可迴避,作為中原大軍主力大將,他必須做好秦王不允准水攻的戰事方略。否則,水攻方略一旦被擱置,安定中原便沒有成算。若要等到父親的主力大軍南下再行滅魏,對王賁而言,就意味著自己不堪大任,如此未免太沒有勁道。是故,王賁力求在秦王王書抵達之前,謀劃好第二套滅魏方略,若水攻不能便立即鋪排強兵滅魏。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也!”
老懞武聽完王賁來意,油然生出一番感慨。洗塵小宴未了,老少兩將軍與姚賈便就著酒案說將起來,一氣直說到五更雞鳴。三人會商的方略也是兩套,第一套是水戰方略:王賁所部只須全力施行水戰攻梁,包括徵發民力開決水口等;蒙武軍則總司外圍策應,一則在陸路截斷魏國殘餘的南逃東逃之路,二則總轄巴蜀調來的戰船封鎖大河航道,使魏國殘餘不能水路逃遁。第二套是陸戰滅魏方略:王賁部以大型攻城器械,強兵全力主攻大梁,蒙武軍狙擊外圍魏軍以及有可能援救魏國的齊楚聯軍。無論施行哪套方略,姚賈的邦交人馬都努力分化魏國與齊楚兩國的關係,使合縱不能在最後關頭死灰復燃。諸般細節一一確定,王賁心下大是舒暢,走到幕府帳口對著朦朧曙光張開兩臂一個深深的吐納,猛然轉身笑道:“兩位前輩想想魏王假此刻做甚?”
“除了睡覺,還能做甚。”蒙武一笑。
“不。這隻魏獒,在做狗夢。”
姚賈話音落點,蒙武王賁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蒙武恍然醒悟,饒有興致地問起自己不甚了了的“魏獒”來由。王賁也是大感興致,湊過來細聽姚賈敘說。於是姚賈從頭說起,將魏假的獒犬癖好說了小半個時辰,末了道:“大凡廟堂凋敝,從來都與君王惡癖相關。春秋戰國以來,惡癖之君多有:燕王噲酷好上古虛名,行禪讓大亂燕國;韓桓惠王酷好權謀,以水工疲秦之滑稽謀劃救韓;齊宣王好學術,稷下養士而不用士;楚宣王好星相,以天意決邦交之道……凡此等等,雖也荒謬,然大體不脫正道偏好。唯獨這魏國君王,魏惠王之後代代有癖,且皆是惡癖,奇也哉!”
“代代有惡癖?”王賁驚訝了。
“你且聽。”姚賈掰著指頭一一道來,“魏惠王酷好珠寶,魏襄王酷好種馬,魏哀王酷好工匠,魏昭王酷好武士,安釐王酷好美女,景滑王酷好丹藥。凡此六王,皆不如這魏假癖好獒犬之奇特。如此邦國,安得長久哉!”
“豐饒魏國,風華大梁,如此這般去也!”蒙武感慨拍案。
“狗日的!我拿了這個魏假,非叫他做狗不成!”王賁憤憤然。
“別。你還真成全了他。”
姚賈淡淡一句詼諧,三人一齊大笑起來。
洛水大營會商完畢,王賁回到汜水河谷,恰逢李斯鄭國堪堪趕到。一說朝會決斷,王賁大是振奮,立即向這兩位水事大家請教起諸般細節。李斯只轉述了秦王一個叮囑:從此之後,天下是秦國的天下,無論戰事如何謀劃,都得慮及庶民生計,也就是說,既要儘可能地少淹沒村莊田疇,還要與潁川郡會商好水戰之後修復鴻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