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蒙恬慚愧也!”
“幹你腿事,慚愧個鳥!”嬴政笑罵一句。
“蒙恬與君上相知最深,竟沒有想到社稷傳承大事,能不慚愧?”
“淡話!大事都忙不完,誰去想那鳥事!”嬴政連連拍案,“要說慚愧,嬴政第一個!李斯王翦王綰,誰的家室情形子孫幾多,我都不知道。連你蒙恬是否還光禿禿矗著,我都不清楚!身為國君,嬴政不該慚愧麼?”
“君上律己甚嚴,蒙恬無話可說。”
“蒙恬啊,太后之言提醒我:夫妻乃人倫之首也,子孫乃傳承根基也。”
“正是!這宗大事,不能輕慢疏忽。”
“那你說……”
“實在話,我只與一個喜好秦箏的女樂工有過幾回,沒覺出甚滋味。”
“噢!”嬴政目光大亮,“那,你想娶她麼?”
“沒,沒想過。”
“每次完事,過後想不想?”
“這,只覺得,一陣不見,心下便一動一動,癢癢的,只想去抓一把。”
嬴政紅著臉笑了:“癢癢得想抓,這豈不是滋味?”
“這若是女人滋味,那君上倒真該多嚐嚐。”
“鳥!”嬴政笑罵拍案,“不嘗!整日癢癢還做事麼?”
“那倒未必,好女子也能長人精神!”
“你得說個尺度,甚叫好女子?”
蒙恬稍許沉吟,一拱手正色道:“此等事蒙恬無以建言,當召李斯。”
“李斯有過一句話,可著落不到實處。”
“對!想起了。”蒙恬一拍案,“那年在蒼山學館,冬日休學,與李斯韓非聚酒,各自多有感喟。韓非說李斯家室已成,又得兩子,可謂人生大就,不若他還是歷經滄海一瓢未飲。李斯大大不以為然,結結實實幾句話,至今還砸在我心頭——大丈夫唯患功業不就,何患家室不成子孫不立!以成婚成家立子孫為人生大就者,終歸田舍翁也!韓非素來不服李斯,只那一次,韓非沒了話說。”
嬴政平靜地一笑:“此話沒錯。李斯上次所說,君王婚姻在王者之志,也是此等意涵。然則,無論你多大志向,一旦大婚有女,總得常常面對。且不說王城之內,不是內侍便是女人,想回避也不可能。沒個法度,此等滋擾定然是無時不在。”
“也就是說,君上要對將有的所有妻妾嬪妃立個法度?”
“蒙恬,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也!”嬴政喟然一嘆。
蒙恬良久默然。年青的秦王這一聲感嘆,分明是說,他再也不想看到女人亂國的事件了。而在秦國,女人亂國者唯有太后趙姬。秦王能如此冷靜明澈地看待自己的生身母親,雖復親情而有防患於未然之心,自古君王能有幾人?可循著這個思路想去,牽涉的方面又實在太多。畢竟,國王的婚姻,國王的女人,歷來都是朝政格局的一部分,雖三皇五帝不能例外。秦王要以法度限制王室女子介入國事,可是三千多年第一遭,一時還當真不知從何說起。然則,無論如何,年青秦王的深謀遠慮都是該支援的。
“君上未雨綢繆,蒙恬決然擁戴!”蒙恬終於開口。
“好!你找李斯王翦議議,越快越好。”
“君上,王后遴選可以先秘密開始。此事耗費時日,當先走為上。”
“不!法度不立,大婚不行。從選女開始,便要法度。”
“蒙恬明白!”
一聲嘹亮的雄雞長鳴掠進王城,天邊明月已經融進了茫茫雲海,一片池水在曙色即將來臨的夜空下恍如明亮的銅鏡。小舟划向岸邊。嬴政蒙恬兩人站在船頭,誰也沒有再說話。小舟靠岸,蒙恬一拱手下船,大步赳赳去了。
蒙恬已經想定路數。李斯目下還是客卿虛職,正好一力謀劃這件大事。王翦、王綰與自己都有繁忙實務,只須襄助李斯則可。路數想定,立即做起。一出王城,蒙恬便直奔城南驛館。李斯剛剛離榻梳洗完畢,提著一口長劍預備到林下池畔舞弄一番,卻被匆匆進門的蒙恬堵個正著。蒙恬一邊說話,一邊大吞大嚼著李斯喚來的早膳。吃完說完,李斯已經完全明白了來龍去脈,一拱手道:“便以足下謀劃,只要聚議一次,其餘事體我來。”說罷立即更衣,提著馬鞭隨蒙恬匆匆出了驛館。
暮色時分,兩騎快馬已經趕到了函谷關外的秦軍大營。
吃罷戰飯大睡一覺,直到王翦處置完當日軍務,三人才在初更時分聚到了谷口一處溪畔涼爽之地,坐在光滑的巨石上說叨起來。王翦聽完兩人敘說,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