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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部分

迷茫與淚水一齊瀰漫開來:“父皇,你手好燙也!”嬴政皇帝淡淡道:“胡亥,不許哭。眼淚,是弱者的。”“哎,不哭。”胡亥噗地笑了,“父皇多吃藥,快快好,那大河多好看也!”嬴政皇帝也笑了:“大河,當然好了。她,是華夏文明的母親。胡亥啊,長城更好,那是大秦新政的萬代雄風。父皇好了,帶你去看萬里長城。”“好好好!看萬里長城!”胡亥臉上盪漾著燦爛的笑容。嬴政皇帝笑道:“到了長城,你就該知道甚叫金戈鐵馬,甚叫英雄志士了。你,會見到你的大哥扶蘇。胡亥啊,長大了要像扶蘇大哥一樣,父皇就放心了……”胡亥面色漲紅高聲道:“父皇!胡亥一定像大哥!”嬴政皇帝高興了:“好!胡亥有志氣,父皇喜歡有志氣的後生。”胡亥正要興沖沖說話,卻聽趙高輕輕咳嗽了一聲,便站起來深深一躬道:“父皇勞累,早早歇息,胡亥明日再來守候父皇。”說罷不待嬴政皇帝說話,胡亥便轉身噔噔噔去了。

“趙高,胡亥如此聽你?”皇帝目光驟然一閃。

“稟報陛下!”趙高大駭,撲倒在地哽咽道,“陛下昏睡之時,少皇子天天哭著守候在門外。小高子為其大孝之心所感,遂答應他陛下見好時知會他進見。可小高子深怕皇子少不更事,便與他約定,由小高子決斷時辰長短……陛下,小高子何敢教皇子聽命啊!”

“起來。沒事便沒事,哭個鳥!”皇帝笑罵了一句。

“陛下,小高子都快嚇死了。”趙高哭喪著臉爬了起來。

顯然是趙高的自我賤稱勾起了皇帝往昔的追憶,嬴政皇帝鬱悶的心緒似乎好轉了許多,叫著已經多年不叫的趙高的賤稱,長吁一聲道:“小高子啊,我今日輕鬆了許多,來,扶我到月亮下走走。”

“哎。”趙高小心翼翼地答應著。

“去找一支竹杖來。你跟著便是。”扶著趙高站起來的皇帝艱難地笑了。

片刻之間,趙高找來了一支竹杖。嬴政皇帝覺得很趁手,高興得嘿嘿笑了,扶著竹杖一步一步挪出廊下,微風徐徐拂面,精神頓時一陣,沒用趙高搭手便自己走向了庭院,走向了月下的湖畔。雖是酷暑七月,下半夜卻也是清涼宜人。夜空碧藍,殘月高懸,被沙丘宮包進一大片的古老的大陸澤閃爍著粼粼波光,湖畔的胡楊林沙沙搖曳,日間令人煩躁不堪的連綿蟬鳴也停止了,天地間幽靜得令人心醉。嬴政皇帝多日熱寒昏睡,對清醒之後的夏夜倍感親切而新鮮,長長地緩慢地做了幾個吐納,一時間覺得自己幾乎沒有病了。

竹杖篤篤地點著湖畔的砂石,嬴政皇帝的思緒匯入了無垠的夜空。

一場大病醒來,一切竟是恍若隔世了。嬴政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不斷髮病之時堅持北上,先回咸陽,病好了北上不行麼?抑或,回成陽後再宣扶蘇蒙恬南下奉詔不行麼?目下咸陽朝局,果真有何力量能阻擋他這個皇帝立儲善後麼?沒有。全然是自己疑神疑鬼的虛妄幻象。然則,自己為何在那時就一定認為非北上九原不可呢?分明是偏執得可笑,卻一定要如此堅持,嬴政當真不明白自己了。目下仔細想來,只能是兩個緣由:一則是自己屢次發病,神志已經沒有了尋常時日的清醒權衡;一則便是自己一朝看到了多年未立儲君的可能的巨大危害,精神重壓之下心思過重,一切評判都失常了。除此而外,還能如何解釋自己?若非多日昏迷若死,清醒之後真正體察到了生命的短促而珍貴,很可能自己還是深陷於偏執不能自拔。嬴政啊嬴政,你雄極一世,幾曾有過如此昏亂褊狹?是的,上天給了你近三十年的機會,你都沒有立定儲君。一朝有了垂危之象,你才警覺到帝國最高權力傳承的空白是多大的危局,你才慌了,你才亂了。想起來,你嬴政如同一個可笑的農夫,從地頭走到地尾,總想尋覓一顆最茁壯最完美的麥穗;錯過了豐茂的中段莊稼,總是將希望寄託在前方;一直快走到盡頭了,才發現還是曾經的那株最是茁壯;回身再去,又怕那株茁壯的莊稼已經出事了。於是,你慌不擇路了。說到底,你嬴政心太高,心太大,太求完美無缺了。帝國創制,你求新求變求完美。盤整華夏,你求新求變求完美。後宮立制,你求新求變求完美。立儲善後,你還是求新求變求完美。自來立儲,都是立嫡立長。你卻因為這不是儲君的真實尺度,不願接受這一老傳統,要創出一條錘鍊儲君的新法度來。扶蘇已經是最具人望的儲君人選了,你還嫌不足,還要多方錘鍊。扶蘇與你這個皇帝在坑儒事件上有了歧見,你便更加覺得扶蘇還要錘鍊了。你自認評判洞察過人,何以便不能認定這是扶蘇有主見的可貴秉性,而偏偏認作不諳帝國法治精髓?假如早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