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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

情形後的肅殺默然,似乎都蘊藏著某種更深的意味。況且,歷來敬重大臣的皇帝,那日徑自將他一個人丟在書房走了,這也實在是絕無僅有的事了。然無論皇帝如何撲朔迷離,至少,有一點似乎是明白無誤的:皇帝開始思索新政得失了,開始想不著痕跡地改正一些容易激起民眾騷動的法令了,提出改變徭役令便是顯然的例證。那麼,為何有如此動議?是皇帝對整個大秦新政的基本點有所鬆動,還是具體地就事論事?若是後者,無須擔心,李斯也會盡力輔佐皇帝補正缺失。然則若是前者,事情就有了另外的意味了。舉朝皆知,對大秦新政從總體上提出糾偏的,只有長公子扶蘇一個人,扶蘇的主張是稍寬稍緩,尤其反對坑殺儒生。若基於認可這種總體評判而生髮出補正之議,將改變徭役徵發當做人手處,則李斯便需要認真思謀對策了。原因很清楚,李斯既是大秦新政的總體制定者之一,又是總攬實施的實際推行者;帝國君臣與天下臣民對大秦新政的任何總體性評判,最重要的涉及者,第一是皇帝,第二便是首相李斯。而自古以來的鑑戒是,天子是從來不會實際承擔缺失責任的,擔責者只能是丞相;沒有哪個臣子會公然指斥皇帝,更不會追究皇帝的罪責,但言政道缺失,第一個被指責的必然是丞相;丞相固然為群臣之首,但也是臣子,並不具有先天賦有的不被追究的君權神授的神聖光環。也就是說,假若皇帝真正地在某種程度上認可了扶蘇的主張,他這個首相便須得立即在總體實施上有所變更,向寬緩方面有所靠攏;否則,秦政“嚴苛”之名,便註定地要他李斯來承擔了。可是,皇帝是這樣麼?他有意提到扶蘇,皇帝如何還是一副厭惡的口吻……

“稟報丞相,回到府邸了。”

輜車停住了。李斯靜了靜神,掀簾跨出了車廂。

冰冷的雪花打在臉上,李斯驀然覺察到自己的臉頰又紅又燙,心頭似乎還在突突亂跳,不禁自嘲地笑了。李斯啊李斯,你這是如何了,害怕了麼?不。你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從來都是信心十足的,從來都是義無反顧的,你怕何來?論出身,你不過是一個上蔡小吏,一個自嘲為曾經周旋於茅廁的廁中鼠而已。是命運,是才具,是意志,將你推上了帝國首相的權力高位而臻於人臣極致。李斯沒有辜負這一高位,李斯不是尸位素餐者,李斯盡職了,李斯盡心了,李斯的功勳有口皆碑,皇帝對李斯的倚重有目共睹;自古至今,幾曾有過大臣的子女與皇帝的子女交錯婚嫁?只有李斯家族做到了……那麼,你究竟心跳何來?害怕何來?對了,你似乎覺察到了皇帝意圖補正新政的氣息,你覺察到了有可能的朝局變化。對了,你李斯怕皇帝補正治道,你這個丞相便要做犧牲,上祭臺。是也是也,假若當初你不那麼果決地反對扶蘇,而只是教馮劫姚賈他們去與扶蘇辯駁,今日不是便有很大的迴旋餘地麼?可你,立即向皇帝稟報了扶蘇的不當言行,使皇帝大為震怒並將扶蘇趕去了九原監軍,如此一來,扶蘇豈不成了你李斯的政敵?扶蘇是誰,是最有可能的儲君。與儲君相左,你李斯明智麼?如今,皇帝有可能與儲君合拍了,你若再與皇帝政見疏離,與儲君政見相左,你這個丞相還能做下去麼?而一旦被罷黜查究,安知對秦政不滿者不會對你鳴鼓而攻之?其時,所有的功業都抵擋不住那潮水般的洶洶攻訐。商君功高如泰山,尚且因君主易人而遭車裂,你李斯的威望權力功業能大得過商君?若將“苛政”之罪加於李斯之身,又豈是滅族所能了結?李斯啊李斯,謹慎小心也,一步踏錯,千古功罪啊……

踩著寸許新雪,走進火紅的胡楊林;嬴政皇帝覺得這個早晨分外清爽。

“父皇!”一個清亮的聲音從紅葉中飄來,流露出濃郁的驚喜。隨著喊聲,一個少年手持短劍飛跑而來,撲到了嬴政皇帝懷中。“啊,長不大的胡亥也!”嬴政皇帝慈愛地拍打著少年汗水淋漓的額頭,撫摸著少年一頭烏黑厚實的長髮,“大雪天,起這麼早做甚?”少子胡亥抬頭赳赳高聲道:“雪天練劍!胡亥要殺匈奴!”嬴政皇帝不禁一陣大笑:“你小子能殺匈奴?來,砍這根樹樁看看你力道。”胡亥脆生生說聲好,退後兩步站定,嗨的一聲吼喝,雙手舉劍猛力剁向面前一棵兩三尺高的枯樹樁。只聽嘭的一聲悶響,短劍卡在了新雪掩蓋下的交錯枝權中。胡亥滿臉通紅,使足全力猛然拔劍,劍未拔出,雙手卻滑出了雪水打溼的劍格,噗地向後跌倒,人便滾進了雪窩之中。嬴政皇帝樂得仰天大笑,拉起了一身黑白混雜的小兒子,右手輕鬆地拔出了短劍笑道:“父皇少時也用過這般短劍,看父皇還會用不會,教你小子看看。”說罷馬步站定,沉心屏氣,單手緩緩舉劍將及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