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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皇帝沉人江水的玉璧為物證,以水神護佑之情,預告奉行水德之皇帝:今年你要死了!

聽完胡毋敬一番解說,嬴政皇帝默然了一陣,突然揶揄冷笑道:“山鬼還知道一歲之事?如此說今年將完,朕活不過幾個月麼?”胡毋敬憂心忡忡道:“老臣以為,真假姑且不論,這件事涉及陛下,先當嚴守機密。”嬴政皇帝一陣大笑道:“老奉常好迂闊也!人家說朕要死,要的便是天下人人皆知。你不說,人家不說麼?嚴守機密,掩耳盜鈴乎!”胡毋敬依舊有些惶惑:“陛下,這神鬼之事,有時也不好說。”嬴政皇帝一揮手笑道:“裝神弄鬼有甚不好說?這件事一看就明白。老奉常不信,朕便給你一個預言:不出旬日,今年祖龍死這句話便會傳遍天下。不定,幾個月後又會變成明年祖龍死。此等鼠輩伎倆,也在朕面前擺弄,六國貴族伎窮也!”

胡毋敬大覺奇怪的是,這件事還真教皇帝說準了。他下令嚴加保密,甚或將那個陳郡郡丞留在咸陽三個月不許返回。然則未過一月,山東各郡縣便紛紛報來,說民間有流言多發,有說祖龍今年死,有說祖龍明年死,有說山鬼預言者,有說水神預言者,形形色色不一而足。胡毋敬大為憤怒了。在他這個篤信天道星象的半個陰陽家心目裡,星象神鬼等等諸事原本是一種莊重的事,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斷然地說它是子虛烏有;見諸政事,種種讖言更須用心揣摩,體察其中奧秘。可如今這六國貴族硬是變得廉恥全無,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陰陽神秘之學裝神弄鬼煽惑民心,當真是罪不可恕也!隕石刻字太過粗鄙,胡毋敬倒是沒有相信。然這次江神讖言。

胡毋敬卻是認真了。至少,那方沉璧復出,你便無法說它是裝神弄鬼。可皇帝一眼便看穿了其中齷齪,且後來迅速應驗。這令胡毋敬很是沮喪,又很是憤然,感慨之餘嚴厲下令:今後凡有此等流言,傳播者一律發北河苦役!

憤怒而沮喪的胡毋敬再次晉見皇帝,請皇帝下詔博士學宮再編歌謠破解祖龍死流言。嬴政皇帝又是一陣大笑:“老奉常啊,算了算了。你篤信陰陽五行之學,制定典章時給朕弄了那麼多名堂,國運啊國色啊白帝啊青帝啊,結局如何?反教這些無恥之徒給利用了。你憤然,你生氣,朕解得也。可再用這等下流手法去應對,大秦新政不也淪為下三爛了?”說著,皇帝倏地變了臉色道,“不理睬他們!國有國法,政有正道。他敢復辟作亂,朕便敢殺他個乾淨!朕偏不信邪!嬴政便是死了,也要睜大眼睛看著,誰能將朕的郡縣制翻了天去!”

胡毋敬是真正地服了,真正地明白了甚叫正道大道,甚叫不言怪力亂神。

但接踵而來的一件事,卻又叫這個老奉常迷惑了——皇帝竟沒殺侯生!

那日陳郡急報:在陳郡陽城縣山谷緝拿到逃匿的侯生。胡毋敬大是驚喜,立即下令將侯生妥善押解來咸陽。胡毋敬同時稟報了御史大夫馮劫與廷尉姚賈,請兩府準備處刑。然則,侯生被押解到咸陽時,胡毋敬卻接到蒙毅送達的皇帝詔令:將侯生解到鴻臺,皇帝將親自勘審侯生。

那一日,鴻臺上除了皇帝,只有胡毋敬與蒙毅趙高三人。鴻臺是滅楚前後建成的,正在南山北麓的半山腰,臺高四十丈巍巍插天,上有一座供皇帝起居的觀宇亭。

人立臺上,仰望陣陣飛鴻過天,鳥瞰關中山水茫茫,實在壯觀得難以描摹。忙碌的皇帝每遇不堪疲累之時,便登臨鴻臺試射飛鴻。飛鴻沒射得幾隻,每次卻都是心神暢快地離開鴻臺。

當侯生被一隻巨大的升降木櫃送上鴻臺時,胡毋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昔日意氣飛揚的侯生,已經變成了一個黝黑乾瘦蓬頭垢面形容枯槁的人幹了。

最重要的是,侯生雙眼半瞎了,直挺挺戳在那裡形同木雕。嬴政皇帝端詳片刻,走到了侯生面前淡淡道:“侯生,還能認出我是誰麼?”侯生冷冷道:“忘不了。皇帝陛下。”嬴政皇帝一揮手。趙高將侯生扶到了一張大案前坐定,又捧來了一陶壺涼茶。

侯生一句話不說,抓起陶壺汩汩飲盡了整整一大壺涼茶。嬴政皇帝問:“餓麼?”侯生道:“當然餓了。”嬴政皇帝一揮手,趙高又捧來了一隻大盤。嬴政皇帝道:“這裡不是皇城,只有乾肉米酒,先壓壓飢再說。”侯生也是一句話不說,一雙黑手抓起大塊醬牛肉便啃,足足三斤重的兩塊牛肉片刻間沒了蹤影,一皮囊米酒也汩汩而下.未了意猶未盡地抹抹嘴:“好!老夫死亦心甘也!”嬴政皇帝平靜道:“侯生,既知當死,朕問你幾句話,你若願實言則說,不願實言也儘可不說,如何?”侯生慨然一拱手道:“人皆有心。今得陛下一茶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