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帶。李牧對守關十營的軍令是:每兩營為一個防守輪次,前營作戰,後營輸送軍食兵器並相機策應;三日一輪換,務求士氣旺盛精力充盈。趙軍的防守器械大多集中於守關十營,關城之上處處機關,關下道邊佈滿路障陷坑以及順手可用的投擲兵器。較之長平大戰的廉頗堅壁,井陘關壁壘更見森嚴。
關後開闊地,駐紮輜重營兩萬兵馬並十多萬車馬民伕。這是趙軍的後援命脈,李牧分外上心。長平大戰趙軍被圍於重山谷地,趙軍最為要害的錯失,便是趙括被白起秦軍掐斷了糧道。李牧精通戰陣,對此慘烈教訓自是銘刻心頭。目下,郭開趙遷對李牧抗秦不置可否,各郡縣根本沒有接到向大軍輸送糧草的命令。也就是說,李牧大軍所需要的舉國後援,絲毫沒有動靜,一切都得自己籌劃。若不是與龐煖達成了秘密盟約,李牧很可能對這種戰外政局有些無所措手足。如今大事兩分,李牧心下底定,也不向邯鄲廟堂作任何稟報,便派出幾路特使趕赴鄰近郡縣,以大將軍令大舉徵發輸送糧草。其時,郭開趙遷也沒有明令禁止郡縣輸送糧草,或者說,郭開趙遷也不敢公然禁運糧草。趙國久經戰事,各郡縣久有依軍令輸送糧草的傳統,如今一得大將軍令立即全力輸送,甚或多有民眾以縣為制組成義工營開赴井陘山。一時間,糧草民力源源不絕聚來。
當此國亂國難同時俱發的非常之期非常之戰,李牧將自己的中軍幕府與親自統率的一萬最精銳飛騎,紮在了輜重營與守關十營之間。李牧之所以親自坐鎮後方,一則因為糧草是全軍命脈,二則因為關後通道可隨時策應龐煖並聯絡南北諸軍。李牧很清楚,只要趙國朝局大勢不陷入絕境,井陘山戰場不用他親臨也能扛住秦軍攻勢。目下趙國之要害,與其說在井陘山戰場,毋寧說在邯鄲廟堂,在趙國本土大勢。唯其如此,李牧決意,秦軍第一場猛攻他要親自掌控反擊,若趙軍防守之法經得起秦軍錘打,他便要將重心放到策應龐煖舉事上了。
包圍井陘山的第五日,秦軍開始了第一次猛攻。
井陘山之險要,不在井陘關,而在其關下的井陘山通道。後世名士李左車雲:“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其實地形勢與秦之函谷關相類,一條長長的峽谷,一座夾在兩山的關城。形勢狹窄險要,根本不可能展開大軍。
王翦親臨前軍,在井陘口右側的高地登上了幾乎與井陘山等高的斥候雲車。今日率軍攻關的是章邯,其大纛司令雲車巍巍然矗在谷地大軍之中。王翦在斥候雲車鳥瞰,關城谷地之情勢一目瞭然。遙望井陘關外兩側山地,左山頂峰隱隱有旗幟飄動,然又與山地林木的隱兵地帶相距甚遠,顯然不會是臨陣大將的司令臺所在。驀然之間,王翦確信,那定然是李牧所在無疑!自來統率大軍出戰,名將極少如尋常將領那般親臨前軍衝鋒陷陣。李牧兩勝秦軍,桓齕部將士連李牧人影也沒看見,足證李牧也不是輕出前軍的尋常猛將。果真如此,今日李牧親出,其意何在?
與此同時,李牧也看見了那輛孤立於半山之上的高高雲車。
李牧曾經以為,白起蒙驁之後秦國將才乏人,縱然擴充大軍亦未必如當年戰力。尤其在桓齕部老軍第一次攻趙戰敗後,李牧曾多次派精幹斥候深入秦國探察,並多方蒐集在秦國經商的趙國商賈的義報。其時,李牧的真實謀劃是:若秦軍果然將才乏人,則是趙國中興的千載良機;他將決然聯結元老勢力與龐煖等各方大將,不惜以舉事兵變的方式整肅趙國朝局,深徹推行第二次變法,使趙國成為真正堪與秦國一爭天下的強國。時日不久,各方訊息漸漸匯聚,李牧這才對秦國情勢對秦軍情勢有了清晰的瞭解。
使李牧深為驚歎的是,秦王嬴政竟能在重起爐灶的新軍中全部起用年青大將!李牧不是迂闊老將,絕不會以對方大將是清一色的年輕人而輕視,相反,李牧真切地覺察到了那股即將撲面而來的颶風。對於王翦為首的秦軍十大將,李牧更是多方探察根底,反覆揣摩其秉性與可能戰法。尤其對王翦蒙恬兩人,李牧所知決然不比秦國君臣少許多。之後,李牧終於認定:秦國兩位假上將軍,蒙恬成為名將尚需時日;王翦雖未統兵大戰,但其往昔戰績與作為已經清晰顯示,王翦已經是正當盛年的名將了。僅以大將而能為秦王師而言,王翦之軍政才具與明銳洞察力足見一斑。唯其如此,李牧預料率軍大舉滅趙者必王翦無疑。秦軍滅韓訊息傳來,王翦大軍竟然未曾出動一兵一卒,李牧不禁一個激靈,幾乎是本能地立即感到了即將隆隆逼來的暴風驟雨。以秦國之雄厚國力,以秦軍之精良裝備,以王翦之穩健戰法,李牧隱隱預感到,這是自己最後的一次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