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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治問題,我不那麼理直氣壯。每次填家庭情況表時,我都發憷填親友中有無被“殺關管”的那一欄,因為我五伯伯被關押,我不能不填。我心理上是有這個陰影的,也減弱了我的家庭出身優越感和革命衝動。

馬:你的情況比較特殊,當時絕大多數青年人都是爭著要革命的。

葉:對,所以你比我“典型”。

馬:上中學的時候,什麼樣的人是你的榜樣?

葉:我一下子說不上來。你呢?

馬:在我看的所有書裡,保爾和牛虻給我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在美國,我有一次發現我們那個小鎮的圖書館裡有電影錄影帶《保爾·柯察金》。我一愣,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反覆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決定不看了,因為我怕勾起太多的回憶。

葉:你有“保爾情結”啊,好多中國人都有。

《海鷹》描寫了人民海軍某英雄魚雷艇隊擊沉蔣軍“中字號”軍艦的戰鬥故事。(新華社稿)馬:確實有。牛虻也給我極其深刻的印象,我看《牛虻》一夜沒睡,打著手電一口氣讀完。我覺得他是一個極其堅韌的人,特別能忍受磨難,又不把它表露出來。那本書裡有一句話說,又能忍受、又不訴苦的人是特別偉大的人。這樣的人就是革命者的典型,流放到西伯利亞的那些俄國革命者都是這樣的,他們對中國年輕人有很深的影響。說到堅韌的性格,有個電影叫《海鷹》,是講共產黨和國民黨海軍打仗的。共產黨的一艘軍艦被打中,有個水兵負了重傷,但為了不成為大家的負擔,他咬牙忍受,沒人知道他負傷了,直到他犧牲。這個水兵在影片中不是主要角色,但他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希望能做得跟他一樣。我常常有“生不逢時”的感覺,很遺憾沒有生長在戰爭年代,錯過了做英雄的機會。

葉:其實當時對咱們的教育是挺矛盾的,一方面要轟轟烈烈,英雄主義;另一方面又批判“成名成家”,要我們做螺絲釘。你說過你不願意過普通人平庸的生活,結婚生孩子什麼的。可你要是費了好大的勁兒還是默默無聞、真像個螺絲釘似的,會不會心理不平衡?

馬:怎麼說呢?那時候個人英雄主義已經被批得一塌糊塗,成了非常醜惡的東西。我就是特別嚮往一種跌宕起伏的生活,並不一定要成名。保爾和牛虻都是革命隊伍中的普通一員,如果不是被寫成了書,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我是羨慕他們曲折的經歷。

葉:你剛才問我誰是我的榜樣。保爾、牛虻對我是有影響的。我是那個時代的人,不可能不受影響,但我沒有像你那麼著迷,我沒有想過要當英雄。我喜歡看屠格涅夫的書,他的《父與子》和《羅亭》中的主人公都是“多餘的人”,不是英雄式的人物。我看的書很雜,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看偵探小說。有一本英國人寫的書叫《月亮寶石》,我看得入迷,有一天把它帶到學校去了。一個同學看到了裡面一幅插圖,是一個英國貴夫人,還批評我。

說起革命者的形象,我比較喜歡《青春之歌》裡面的盧家川,他不修邊幅,風趣幽默,外表不那麼一本正經,甚至有點兒吊兒郎當,但內心卻是很堅強的。不過想來想去,我想不出一個可以稱做榜樣的人物。

你說的保爾和牛虻都是男性,他們對你的吸引,除了英雄主義的東西外,有沒有別的因素?

馬:我想是有的。保爾、牛虻都能打動我,對我有魅力。我當時主要不是看重外在形象,而是欣賞性格堅韌、有獻身精神的人。牛虻和瓊瑪的愛情故事很吸引我。當牛虻和瓊瑪再次相遇時,他已經破了相,瓊瑪一開始認不出來了。後來瓊瑪從牛虻的舉止言談中感到他就是自己過去的戀人,但牛虻認定他早晚要為革命獻身,就沒有向瓊瑪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直到起義前,牛虻給瓊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說:我永遠是一隻快樂的大牛虻。最後起義失敗,牛虻犧牲了。這樣的愛情故事讓我刻骨銘心。

葉:那時你懂不懂什麼是性?

馬:不懂。

《青春之歌》劇照:江華啟發林道靜投身到革命鬥爭中去,與人民大眾相結合。(新華社稿)葉:我想起《青春之歌》那本小說裡一個情節:林道靜的愛人盧家川犧牲以後,江華出現了,他和林道靜一起工作,建立了信任。有一天晚上工作完了,江華說他就不走了,林道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可她馬上就明白了,說“那就別走了”,就完了。我第一次看這本書是在上小學的時候,根本不懂是怎麼回事,覺得江華這個人怎麼這麼賴啊。長大了再想起這一段就覺得好笑。咱們那時對性一無所知,清教主義對咱們的影響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