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我現在覺得有意思的是,咱們外表裝束上的變化似乎發生得那麼自然,在不知不覺中就變了,當時沒有一點受壓抑的感覺。坦白地說,如果不是翻出兩張過去的照片,還真沒想到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咱們的外表會有這麼大的變化。一張是1963年小學畢業時我們班在北海公園的合影,另一張是我們中學班上的一些同學在初二時照的,大約在1965年。第一張照片上我們班女生都穿著五顏六色的花裙子,我穿的是一條連衣裙。第二張照片上大家衣服不是灰就是藍,沒有了色彩和花樣,成了“中性”的了。而那時候我們十四五歲,正是所謂的“花季”,該愛美的時候。服裝的變化是有象徵意義的,從女孩子穿的衣服上看,1963年到1965年這段時間咱們的生活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江蘇海安縣角斜公社紅旗民兵團五好班的女民兵,苦練過硬的殺敵本領(新華社稿)女性服裝男性化並不是在60年代才開始的,咱們的母親都穿著男女不分的幹部服,但把它普及推廣到全社會,包括少年兒童,大概是在這個時候。我想這和當時的全民皆兵也有關係。
“革命化運動”(4)
馬:毛澤東為女民兵題過一首詩:“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那張女民兵持槍的照片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個形象對咱們這代人都有影響。
我那時候就是什麼都要跟男的一樣,對女人感興趣的東西不感興趣。你看我的生活知識貧乏到什麼地步。人家說:“你這衣服挺不錯的,是的確涼的。”我就問,什麼叫“的確涼”?不知道。人家說這肉很老。我就問什麼叫“老”?別人覺得我連起碼的常識都不懂,其實我是故意不想知道那些婆婆媽媽的事兒。我覺得女的什麼都應該和男的一樣。如果一本書裡寫一個姑娘笑,總是什麼“咯咯咯的笑聲”,“吃吃吃的笑聲”。我就想討厭不討厭啊,她就非得這麼笑不可,她就不能“哈哈地笑”嗎?
葉:哈哈,書上是這麼寫的,現在還這麼寫。
馬:我認為那種笑聲是為了取悅於男人的,我從來沒有學會取悅男人。再給我一個青春,我也學不會。
葉:說得好,我也學不會。
馬:雖說我處處都想跟男的一樣,但上了初中以後,我開始零零星星地聽到有人說:“嗨,別看現在咱們女生的功課都不錯,人家男的小時候淘氣,到了高中、大學,功課就比咱們好了。”我聽了很不以為然。那時候我大哥在郊區一所農業技術學校工作。我去他那兒玩兒,聽到一種說法:“女的一結婚生孩子就完了。”我對這話特別反感,我想我將來絕對不能像他們說的那樣。我從小就對男女不平等特別敏感。
葉:你為什麼那麼敏感?我就不如你。我從小一直以為男女平等是天經地義的事。看看周圍,咱們的母親都工作,再看看小說、電影,裡面盡是女書記、女廠長什麼的。我也沒有聽說過哪個女孩子在家裡受歧視,至少我的朋友裡沒有,學校裡的班幹部也盡是女生。你這麼敏感是因為有人刺激過你?
馬:沒有,我在集體裡總是比較強,比較冒尖,沒有人敢欺負我。在家裡兩個哥哥對我都特別好。尤其我大哥,對我十分呵護,而且我最受父母寵愛。
《戰火中的青春》劇照。這是其中的一個鏡頭:高山和雷振林在鬥爭中建立了崇高的革命友誼(新華社稿)葉:那你的敏感和你母親在家裡比較次要的地位有關係嗎?
馬:我想在潛意識裡是有關係的。我不想做我媽媽那樣賢妻良母型的女人,我特別嚮往做女兵。有兩個電影給我的影響最深,一個是《紅色娘子軍》,一個是《戰火中的青春》。我特別羨慕《戰火中的青春》裡的高山,她女扮男裝,管一個排的男兵,讓他們服服帖帖。我想怎麼機會就落到她身上了?如果我有那種機會肯定能做到她那樣。我把頭髮剪得短短的就是為了像個女戰士,我還特別喜歡軍裝,想要一套都快想瘋了。
上中學後我們開始了下鄉勞動,一年兩次,一次秋收,一次夏收,這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們也去吧?
葉:去,初二的時候開始去的。聽說在我們之前,女附中的學生勞動是去摘草莓,聽起來像是郊遊。從我們開始,真正參加農業勞動。下鄉勞動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經受鍛鍊,透過勞動改造思想,是培養革命接班人很重要的一課。我們也是在收割的季節去,幹最累的活兒,手被鐮刀磨得滿是血泡。
馬:有一次我們去郊區幫助農民收麥子,勞動結束後為了繼續鍛鍊吃苦精神,學校組織我們步行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