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了大學,布萊恩教練來到體育館,我們都穿著短褲和運動衫坐在那兒,他講了一番話。話的內容跟費拉斯教練說的差不多,只不過連我這種頭腦簡單的人都看得出這個傢伙是玩真的!他的演說簡短好聽,結論是最後一個上車去訓練場的人就不可以坐巴士到訓練場,他得坐布萊思教練的鞋子去(挨踢)!是,教練。他的話大家毫不懷疑,立刻像烙餅似的一個疊一個擠上巴士。
這是八月間的事,而亞拉巴馬州的八月天氣比別的地方熱。也就是說,如果把一個雞蛋放在頭盔上,大概十秒鐘就會烤熟。當然沒有人嘗試過,因為。可能會惹怒布萊思教練。沒有人願意惹怒教練,因為。日子已經快要讓人受不了了,布萊思教練也有幾名打手型的手下,他要他們帶我認識環境。他們帶我去我要佐的地方。那是個很不錯的磚造建築,就在校園內,有人說它綽號叫“人猿宿舍”。那兒名打手開車送我到那兒,領我上樓到我的房間。可惜,外表好看的東西內裡並不一定如此。第一眼看去,這棟大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到處是灰塵和贓汙,房門多半歪掛在活頁上,或是被敲得凹陷,窗子也大部分砸爛了。
幾個傢伙躺在床鋪上、幾乎沒穿衣服,因為室內氣溫大概有華氏一百一十度(攝氏四十三度左右),蒼蠅和蟲子嗡嗡叫著。大廳裡有一大疊報紙;起初,我擔心他們會要我們閱讀,因為這裡是大學,但是過了沒多久我就得知報紙是用來鋪在地板上,免得走動時要踩著灰塵和髒汙。
打手們帶我去我的房間,說希望我的室友會在房間裡,那人名叫寇蒂斯什麼的,可是找不到他的人影。於是他們叫我解開行李安頓好,又指點我浴室在哪兒。那間浴室比單槽加油站的廁所還糟糕。臨走前,一名打手說寇蒂斯跟我應該會處得來,因為我倆的頭腦都像茄子。我狠瞪說這句話的打手,因為我聽厭了這種屈話,但是他命令我趴下做五十個伏臥撐。
那以後,我一切乖乖聽話。
我鋪了張床單在臥鋪上,遮住灰沙,然後躺下來睡覺。我正夢到跟媽媽一起坐在客廳裡,就像往日天熱的情形,她給我弄了杯檸檬汁,跟我聊了好久好久——突然悶,房間繪人撞開,把我嚇得半死!一個傢伙站在門口,他表情狂亂,眼睛突睜,缺了門牙,鼻子像南瓜,頭髮倒豎,就好像把那玩意兒塞進了插座似的。我猜這就是寇蒂斯。
他定進房間,模樣像是以為有人會突襲他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後直接踩過剛被他撞倒的房門。寇蒂斯並不很高,但身材像臺冰箱。他劈頭就問我打哪兒來的。我說木比耳港,他說那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屁地方”,他表示他來自歐普鎮,那地方專制花生醬,要是我不喜歡,他會親手開一罐抹我的屁股!我們認識的頭一天大概就聊到這個程度。
那天下午練球的時候,球場上的氣溫大概有一萬度,布萊思教練的打手們全部在旁邊跑著、吼著,逼我們練習。我的舌頭吊在嘴巴外頭像領帶還是什麼的,可是我盡力做好練習。
終於他們將我們分組,把我安排在後衛這邊,我們開始練習跑位傳球。
話說,在我來大學之前,他們寄給我一個包裡,裡面裝著百萬種不同的美式足球打法,我問過費拉斯教練該怎麼處置這包裡,他只是悲哀地搖搖頭,說什麼也別做——我只要等著進大學,讓他們去想辦法。
這會兒我真希望沒聽費拉斯教練的勸告,因為我第一次跑位就跑錯了方向,結果頭號打手跑過來對我大呼小叫,等他停止吼叫之後,他問我有沒有研究過他們寄給我的戰術?我說:“嗯,沒有。”他立刻蹦跳不停,像遭受蜜蜂攻擊似的手舞足蹈,等他冷靜下來之後,他叫我繞著練習場跑五圈,他去跟布萊思教練商量拿我怎麼辦。
布萊恩教練坐在一個高塔上,像個偉大的神明似的俯瞰我們。我一面繞圈子跑步一面望著打手爬上高塔,他說完話之後,布萊思教練往前伸長頸子,我感覺他的眼睛鉤鉤盯著我的笨屁股。突然間,麥克風傳來一個聲音:“福雷斯特·甘,向教練塔報到,”我看見教練和打手爬下高塔。我一面跑過去,一面祈望自己是往回跑。
不過,見到布萊思教練面帶微笑,朋友,可以想像我是多麼意外。他招手要我去看臺上,我們坐下之後,他又問我是不是沒有研究他寄給我的戰術資料。我開口解釋費拉斯教練告訴我的話,但是布萊思教練打斷我的話,叫我回到球場上接球,於是我跟他說了一句我猜他不想聽的話,也就是我在高中從來沒有接過球,因為他們認為要我記住我方的球門位置已經很困難,何況要邊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