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徐思妍完全不同的美麗。如果說徐思妍是一株邪美的妖蓮,那秦素萱便好像雍容的鳳凰花。單論容貌的精緻,徐思妍雖略勝一籌,然而氣質上卻是各有春秋,難分高下。
“素萱一直十分仰慕公主。錯過今日,不知何時有機會攀談,所以忍不住上來打擾。”秦素萱見徐思妍只是淡淡回禮,然後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也不說話,便主動開口敘明來意。
徐思妍聞言回神,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道,“本宮妖名在外,又有何值得秦大小姐仰慕了?倒是秦大小姐身懷濟世之才,令本宮欽羨不已呢。”
若叫平常時候,徐思妍絕不會這般出言不遜,只是今日她心情實在不佳,再無虛與委蛇的耐心。
秦素萱顯是沒料到她言辭這般犀利,楞了一下,才垂目柔聲道,“公主心情不好嗎?”
對方這般忍氣吞聲,徐思妍也不好在逼人太甚,只得點點頭道,“秦大小姐見諒。本宮今日身體不適,只能改日再親近了。”
她剛轉身,就聽秦素萱在背後輕聲道,“太子殿下很不快樂。”
徐思妍身形一滯,半晌沒有回頭道,“人生在世,苦多樂少,不快樂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公主不是應該最清楚,怎樣能讓殿下快樂嗎?”
徐思妍冷冷一笑,轉身看向秦素萱道,“秦大小姐不覺得管得太多了嗎?你若真關心殿下,何不自己努力取悅他?”說完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才媚聲道,“也許有時候男人需要的,只是女人溫軟的懷抱。”
秦素萱一向貞淑端莊,守身如玉,又如何受得了徐思妍這般大膽的言語,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公主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這樣就受不了了?那在宮中要怎麼活?
徐思妍不覺在心中暗歎,秦素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從小在九玄宮中長大,沒有一般世族子弟在家族中爭寵奪權的經驗,後宮這潭水,對她來說,還是太深了。秦家送這樣一個心思單純的女子入宮,無異送羊入虎口。
想到這,她看秦素萱的眼中,不覺多了些憐惜,可是這種事情,是別人沒法教的。只希望她夠聰明,在沒有犯下致命的錯誤之前,迅速學乖吧。
默不做聲的轉過身要上車時,忍不住低聲警告道,“太子殿下是不會受人擺佈之人。秦大小姐若有心常伴君側,最好在家族和殿下之間早做抉擇。”
沒有回頭看秦素萱的反應,上車便垂下了簾子。
秦素萱一臉凝重的看著外表簡樸的馬車漸漸走遠。
她一直以為宜倫公主是個以色奪人的女子,然而短短几句詞鋒,她竟完全無法招架。
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呢?從看似溫厚的太子到這位妖異絕世的公主,全都心機若海,讓人難以捉摸,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秦素萱此時第一次將要面對的未來生出了恐懼之心。
個人情緒,永遠要擺在後面,所以凌筠隔日便到公主府密見了跋謖。徐思妍介紹了兩人之後,便稱恙退下,至於兩人談了什麼,達成了什麼協議,凌筠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想知道。只是事後聽侍女說,凌筠走時,似乎心情不錯。
跋謖第二日便秘密動身返回突厥,當然無功而返,不知要受到跋圭怎樣的刁難。不過看跋謖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必是已有定計。
又過了一月,大軍終於開拔出徵。凌筠奉旨點將後,策馬率眾將從北門出城。二十年磨一劍,劍未出鞘,便已氣勢非凡。恢宏壯闊的北伐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徐思妍悄悄登上北城門,於千萬人中,只看到他一人漸行漸遠……這是否會是她此生見他的最後一面?愛到深處,是否不愛,才是對他最大的成全?
她的眼蒙上了一層水汽,一切仿若霧中之花,再也看不清楚。
突然間,他似感覺到什麼的回頭,正看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城門上隨風搖擺,彷彿時時都會消失不見。
他們的眼神在遙遠的虛空中瞬間相遇,然後又飄蕩開來。他面無表情的回過頭,強壓下心中湧起的茫然,堅定的走上他安邦定國的道路。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最珍愛的她放手,卻也絕對是最後一次。
妍……你要走便走得遠遠的,今生今世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也許隨時會忍不住改變主意。
終章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范仲淹
夜幕降臨,滿目的屍體,滿目的鮮血終於被掩埋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