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柄雙刃劍,在把宋朝切割得遍體鱗傷的時候,也把西夏弄得鮮血淋漓。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沒有不付出代價的勝利。
本來元昊發動戰爭的幌子是為本民族謀幸福,獲得政治獨立和經濟利益。其實這麼說是冠冕堂皇的官話,翻譯成党項人都能聽懂的話就是:老子當皇帝,帶領大家去花花世界的大宋去搶金銀財寶,搶人口牲畜,搶到大家共同富裕為止,咱們党項人也要奔小康。
本來党項人興高采烈地擁戴元昊,手執刀槍嗷嗷叫著衝進宋境,也真搶到了不少的東西,但奇怪的是党項人發現,怎麼越搶這日子過得越艱難了呢?
党項人不知道,假如他們騎著馬,在草原上安心地放牧牛羊,和宋朝公平交易,日子會過得比燒殺搶掠舒心得多。但人性上的貪慾使他們聽信了元昊的話,以流血犧牲為代價去攻打宋朝,雖說搶了些財物,其實最大的受益者是元昊,他終於實現了個人的野心,可以和大宋皇帝平起平坐、討價還價了。
支撐起元昊寶座的,不僅有宋朝士兵的累累白骨,還有党項人大量的血肉。
元昊在戰役上的勝利,無法改變西夏人、財、物力有限的事實,再加上宋朝關閉邊境榷場,停止和市貿易,西夏党項人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飲無茶,衣帛貴”的老百姓懷念起沒打仗以前的歲月來了。
當時,西夏境內最流行的歌曲是“十不如”,老百姓把生活的變化和不滿傳唱在大漠戈壁和城市鄉間,這種不滿對西夏的統治者是個不祥的訊號。
民心不穩,對哪個政權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儘管歷來的統治者都不把民心當一回事(嘴上當然還是很重視的)。
除了民心之外,現實的形勢也很不樂觀,不允許元昊再肆無忌憚地使用武力。宋朝在經歷了一連串的慘敗後,開始加強了陝西的邊防,鄜延路、環慶路、涇原路、秦鳳路都增加了兵力,四路駐紮禁軍近二十萬,加上地方弓箭手和蕃兵約有三十餘萬,就算宋軍的戰鬥力不如党項精騎,可螞蟻多了一樣可以咬死大象。再說,宋軍在戰火的錘鍊中湧現出一批新銳將領,狄青就是最出名的一位。這些將領是以鮮血為養料生長起來的,和以前的那些昏庸自大的宋將相比,更有凜然的殺氣。
從西夏的“國際空間”來看,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直和党項人糾纏不休的世仇吐蕃廝羅政權,雖然沒有吃掉西夏的實力,但始終在虎視眈眈,要是讓這些吐蕃人找到機會,在西夏的後背插上一刀,滋味肯定不會好受。
最重要的是一直作為強援的遼國和西夏交惡,起因是宋夏打得不可開交時,遼國看出便宜來,就向宋朝索要關南舊地。本來這個問題在“澶淵之盟”就已經解決,但遼國臉一抹什麼都不承認了,後來經過談判,宋朝以增加銀十萬兩、絹十萬匹為代價,總算沒有割讓土地。
遼國敲詐了一筆錢財,引得元昊眼紅了,因為此時宋朝給党項人例行的“賞賜”早就不給了,元昊覺得自己費了半天的勁兒,搭上不少族人的性命,卻讓遼國撿了大便宜。元昊越想越氣:這還是盟友嗎?就算不是盟友,可好歹也是親戚,怎麼遼國就不想辦法給自己弄點兒好處,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由此,元昊對遼開始生出嫌怨。
元昊對遼不滿意,遼對元昊也不高興。遼興宗耶律宗真的姐姐興平公主是元昊的夫人,但元昊只是把她看成了政治聯姻的一個道具,平時對她理都不理,就連興平公主生病了也不去看望。飽受冷落的興平公主後來抑鬱而終,遼興宗得知姐姐的死因以後很是惱怒,立即派北院承旨耶律庶帶了詔書責問元昊,對元昊極為不滿。
西夏失去了遼國的支援,在政治上陷入孤立,軍事上對宋朝也是吉凶難測,國內人心不穩,諸多不利因素促使元昊不能,也不敢再打下去了,他開始謀求和宋朝議和了,期望透過談判得到經濟上的好處。
趙禎和元昊想到一塊兒去了,宋夏自然是一拍即合,雙方開始了議和談判。
其實,早在這之前,元昊三川口之戰獲勝後就曾表示要講和,但那時他因為打了勝仗,所以態度強硬,拒絕了宋朝提出的取消帝號和稱臣的條件。在好水川慘敗以後,趙禎密令知延州的龐籍尋找機會和西夏講和,到了1043年(宋慶曆三年,夏天授禮法延祚六年),元昊才派使者去東京進行和談,因堅持不稱臣沒有取得成果,但雙方開始了你來我往的密切接觸。
在1044年(宋慶曆四年,夏天授禮法延祚七年,遼重熙十三年)五月,和談的速度突然加快,這是因為遼國境內的党項部落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