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有幾分癲狂之態:“杜君述如今只是四爺府中一個小小幕僚,哪裡來的狀元?”
這杜君述乃是聖武十八年天帝御筆欽點的金科狀元,文才高絕,只是為人性情疏放,金榜題目後入翰林院,曾當朝與諫議大夫參辯,駁斥禮法,其後天帝訓斥,他竟掛任而去,誓說此生永不入朝為官。
卿塵笑著看了看夜天凌,不知他是怎麼將如此狂放人物收入麾下的。此二人於江南天都,乃是當今天下文士之首,如同褚元敬一般,都是勵新改革的俊傑人物,正合夜天凌所需,將來勢必有一番作為。
卿塵道:“久聞兩位大名,今日終於有幸一見。”
誰知杜君述站起來,對卿塵兜頭一揖到地:“杜某雖未曾有緣早與郡主結識,卻聽四爺常常提起,對郡主欽佩非常,請受杜某一拜。”
卿塵吃了一驚,忙側身道:“受之有愧。”然聽聞夜天凌既能常常同杜君述提起自己,便知此人是他的心腹謀士,不由得對杜君述多了幾分打量。但見他雖行為無狀,布衣長衫看似癲潦,卻難掩胸有丘壑,同莫不平的深穩周慮相比,更多了倜儻狂氣。而那江南陸遷,腹有詩書氣自華,年紀雖輕,一雙眼睛倒透著攝人明光,亦是智謀之人,扭頭對夜天凌微微一笑。
夜天凌和她目光一觸,挑挑眉梢:“這瘋狀元不是空得其名,久了你就知道了,不必理他。”
杜君述這邊執意拜道:“年前大疫,郡主搭救京隸數萬百姓,牧原堂日行善事,杜某這一拜是替百姓謝郡主。”
卿塵笑道:“若要謝,謝四爺才是正途,這牧原堂錢都是四爺出的,人亦多是四爺招薦,便像的老神醫張定水,我哪裡請的動?”
杜君述道:“原來如此,杜某對四爺早已死心塌地了,現下亦有莫先生同郡主匡扶,何愁天下不定?”
莫不平捋了捋五柳須:“朝堂中尚有險路啊,郡主,現下天帝廢了太子,可有打算?”
燈火映著玉顏靜如止水,卿塵淡淡道:“天帝雖廢了太子,但心中仍是隻有一個太子。人老了,身在其位難免不警醒,侍以誠孝,友愛兄弟,方為其道。”
陸遷道:“如此便是以靜制動的理了。今日四爺為大皇子求情,倒是一步走對。”
卿塵看了夜天凌一眼,那峻峭面容隱逆了燭光,淡淡投下倨傲的影子,唯唇角刀鋒般銳利,清晰可見。
現下夜天凌身世唯有她和莫不平知曉,誠孝父皇,友愛兄弟,短短數字於他人舉手可為,於他卻是隔著一道鴻溝深淵,那其中數十年骨血仇恨,又豈是一步能過。這些日子朝堂宮中,他將自己掩藏的那樣深,一言一行若無其事,忍字之下,究竟有多少悲恨抑在他心底,跪在致遠殿外大雪之中,他又在想些什麼?
燈影裡夜天凌微微一動,深邃眸底似將這深夜入盡,無止無垠,冷然說道:“北疆遲早生亂,我豈能容大皇兄遠赴涿州,看那北晏侯臉色,荒廢一身文華。”
褚元敬皺眉道:“只是七爺倒叫人出乎意料。”
杜君述道:“七爺於仕族文士間早有禮賢下士的盛名,如今又有殷皇后在側,尚聯姻靳家,其勢不可小覷。”
陸遷卻突然笑道:“倒是走的太高了,行事越明,走的越高,越發招惹是非,”卿塵聞言略瞥了他一眼,一語中的,倒真是個澄透的人。
莫不平點頭道:“七爺在明,反是九爺那處極深,此次太子之事數度暗中發難,怕之後也有一番計較。還有濟王,他與九爺都是敏誠皇后親出,按長幼論,尚在諸王之首。”
褚元敬道:“濟王有勇無謀,性情急躁,皇上曾說他難成帥才,既有如此論斷,豈能交社稷與他?”
杜君述接著道:“九爺多方經營,但手中最大的籌碼還是,鳳家。”說罷,看向卿塵。
卿塵原本只聽他們商論,見杜君述看來,微微一笑:“是明是暗,不過是一層之隔,他既要在暗,不防將他往高處推,自然便明瞭。”
“願聞其詳。”杜君述道。
卿塵鳳目清凜,掠過淡淡光華:“儲君之位豈會長久空置,過些時日,天帝必然相詢眾臣重新立儲,屆時不防一起推舉九爺,不怕人多。九爺那邊也不會放過這等良機的,至此不明也明瞭。”
“如此一來,若當真立了他呢?”陸遷問道。
玉容沉斂,卿塵櫻唇淺挑,光影下掠起個好看的弧度:“七爺又豈是易於的?九爺這邊加上一筆,則不偏不倚兩相抗衡。何況,立不立,立何人,終究只是在天帝心中,他們眾望所歸,天帝又會如何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