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裡過來幾個人,卻正是侍女擁簇著殷皇后來了。殷皇后得了宮人報信,趕來一眼見兒子跪在雪裡,當真心都揪了起來,也顧不上雪深風緊,幾步上前:“皇上,這是……”
天帝一皺眉:“你們還真就不起了!”
夜天凌依然是神情淡淡,卻堅定道:“兒臣求父皇寬赦大皇兄。”夜天湛亦跟道:“求父皇開恩。”
殷皇后看了一眼兒子,柔聲對天帝道:“皇上,兒子們都是念著兄弟的情份,也是一片孝心,您就體恤他們這份苦心吧,這麼大的雪,天寒地凍的,鬧出病來怎麼辦呢!”
天帝在廊前來回踱了幾步,深深嘆息,最後說道:“難得你們有心,朕心裡豈又是不念父子之情?”眼前皚皚白雪潔淨的鋪展著,叫人心裡也寧靜下來,天帝目光遙遙透過天瓊玉宇般的殿閣,彷彿看到了很遠的地方:“孫仕安,傳朕口諭,命大皇子回京。”
“是。”孫仕安忙帶人去追。夜天凌和夜天湛齊道:“兒臣代大皇兄謝父皇隆恩。”
殷皇后忙吩咐內侍:“這下好了,快扶起來。”夜天湛抖落衣衫上雪跡:“兒臣叫母后擔憂了。”
夜天凌扶著內侍的手站起來,身子微微一晃。
卿塵看在一旁,疼在心裡,卻又不能上前,只目光間交錯一瞬,便一瞬,已將千言萬語熨貼在心底,融融的,化了漫天冰雪。
笑裡江山風滿樓
二更剛過,白日喧鬧的伊歌城安靜下來,繁華褪盡。
上九坊凌王府前兩盞通明的燈籠照著門口的石獅子,映的路邊積雪也紅彤彤一片。
青石路長,夜空顯出幾分難得的晴朗,灑了幾點星光下來,似要與這雪影相映,格外添了些清冷。
一輛馬車悄悄停在了凌王府後門,車簾一動,下來個人,渾身裹在一襲青色斗篷裡,看不清容顏。門口有人迎上前,低聲道:“郡主!”
卿塵將斗篷上的風帽撥下,露出張清淡素容,她藉著門前的燈光看了看那人,有些意外,微笑道:“是你?”
那人正是當日她和夜天凌在街上救起的少年韓青,此時一身門侍打扮,對卿塵行了個大禮:“那日之後一直沒有機會謝郡主救命大恩,請郡主受韓青一拜!”
卿塵打量韓青,見他不卑不亢,彬彬有禮,言語有度,舉止得體,做門侍實在是可惜,問道:“是四爺命你在王府中做這門侍之事?”
韓青道:“是。”
“為何?”
“四爺沒說。”
卿塵眸中微微閃過一笑,又問道:“聽四爺說你非但讀書識字,文章也寫的不錯,做這樣的差事可覺得委屈或是辛苦?若如此,我可以和四爺說說。”
韓青搖頭道:“做人處世便自接人待物始,韓青並不覺得辛苦,即便辛苦也可磨練心志,多謝郡主照拂。”
卿塵點了點頭,到了王府內院,韓青停下腳步:“府中有規矩,四爺看書議事的地方未經傳召我們不能隨便入內,郡主請進。”
卿塵自己進了內院,晏奚早已侯在那裡,他帶著卿塵來到夜天凌書房,卿塵低頭沿打起的錦簾進了室內。
書房中,迎面立著幾個樸拙的古木書格,堆滿了書卷文冊,一個戴書生頭巾的年輕人正在執卷翻看,那旁夜天凌和幾人坐著說話。
卿塵看了一眼,除了莫不平,還認得其中一人是如今臺院侍御史褚元敬,年紀輕輕放了兩年外官,便調回京擢升入御史臺,是朝上新秀中的佼佼者,亦是上將軍馮巳的乘龍快婿。此時莫不平同褚元敬見了她,起身道:“見過郡主。”
書格旁那年輕書生聞言將書冊一丟,回頭見到迎面青衣下是張淡渺的水墨素顏,卻偏偏掠著絲惑人心神的高華,一雙明銳潛定的眼睛淺淺帶著叫人不敢逼視的光澤,如同陽光下璀璨的黑寶石,著人愣愕,呆了呆方上前見禮:“這位便是清平郡主?”
卿塵微微一笑,輕斂衣襟與他們還禮,大方道:“莫先生和褚大人是見過的,敢問這兩位……”
夜天凌清峻雙眸在卿塵臉上流連一刻,神情愉悅:“早說過有幾位才子要給你介紹。”一指那年輕書生:“江南陸遷。”
卿塵一怔:“可是五歲便以詩作譽滿江南,人稱天下第一才子的陸遷?”
陸遷長揖笑道:“郡主說笑,都是兒時玩鬧,在座有褚兄杜兄,區區陸遷豈敢稱才子?”
卿塵俏眸一亮,看向褚元敬身旁一人:“如此說來,這位難道是‘瘋狀元’杜君述?”
杜君述哈哈一笑,意態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