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父親也。

我把父親的不許“抄手”,看作一種封建意識。我覺得很多老革命,都有封建意識。我找到一個根據,我的外祖父是個戴帽地主,他也反對抄手。老八路跟地主的思想一樣,這不是封建意識麼?外祖父來哈爾濱,躺在我家暖和的炕頭上,聽著外面呼呼的北風,讓我背“二十四節氣”。他對我說:“三九四九,是打罵不走啊!”我問,為什麼打罵不走?他說:“那些長工,可無賴了。三九四九,出去不就凍死了嗎?他們就賴在咱家不走,你摔鍋打碗也好,連踢帶打也好,他們就是不走,死皮賴臉,非得跟咱們一起過年。你說他們一磕頭,咱能不給錢嗎?都是旁邊拉屯子的,幹了一年了,怎麼也得給個三毛兩毛的,這壓歲錢,一年就浪費好幾塊呀!”我說,人家幹了一年了,壓歲錢才給三毛,平均每個月只有幾分錢呀。外祖父說:“給他們也是白給,正月裡一耍錢,一分也剩不下,最後還得管咱家借。唉,七九六十三,是窮人把臉翻哪。”我問,為什麼把臉翻?外祖父說:“天頭暖和了,光腚出去也凍不死了,他們就翻臉不認人了唄。對窮人好那是白好,一個個自己不會過日子,抄著手偷懶,伸著手耍錢,還說我剝削他們,他們又不是洋蔥土豆,我咋剝、咋削啊?”我覺得外祖父這是典型的“反革命言論”,屬於明顯的“對新社會不滿”。他反對“抄手”,原來是把“抄手”等同於窮人,等同於懶漢。雖然跟父親不同,但他們共同的意思都是把“抄手”看作“沒出息”的標誌。我不以為然,但又駁不倒他們,因為從生活中觀察,人的品性確實跟身體的姿態有某些關聯也。我從小就是在對各種複雜思想的“存疑”狀態中成長的,駁不倒的觀點就暫且聽著,不像現在的勇敢少年這般,袖了兩丸真理,便縱身跳踉叫罵。我上高中後冬天不穿棉衣,那是為了鍛鍊,此後連續近20年堅持天天冷水浴,都是為了“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並不敢存一絲“耍單兒”的念頭。至於“抄手”的習慣,則始終未曾養成也。

後來見識略廣,發現喜歡抄手者並非都是窮人俗人,地主老財乃至帝王將相都不乏其人,據說大學者章太炎和大作家趙樹理也喜歡抄手。革命前輩也並非都不抄手,例如劉鄧大軍的“劉鄧”二人,隆冬季節,鄧小平在院子裡堅持冷水浴,而劉伯承卻雙手抄在棉衣袖子裡,嘿嘿地笑著說:“臥們的政委,身板兒蠻結實喲!”看來抄手與否,只是一種習慣或者習俗,頂多是一種自我修養的標準,不可用來一概論人也。

老衲自從“四十不壞”以後,抗病防凍能力急劇萎縮。某日黃昏,大雪飄,撲人面,朔風陣陣透骨寒。驀然一低頭,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對插進了袖中,不禁十分羞愧。遂將手抽出,搓了搓,插入衣袋。但那片刻的抄手,已使我領略到袖中的溫暖,怪不得哲人推崇“袖裡乾坤”,怪不得過去的某些商人在袖子裡用手指頭講價,更怪不得古代的人喜歡寬袍大袖、金銀財寶都塞在袖中呢。抄手極有可能是人類早就養成的本能,而非要克服這種本能,不論是為了發家還是為了做人,真的是那麼必要嗎?

再後來,俺到了東京。聽日本朋友說,此地的冬天非常冷,零下好幾度,還會下雪呢。三九天到了,日本的房間沒有暖氣,果然陰冷入骨。可出門一看,滿街的少女少婦還是超短裙,長筒襪,不但沒有抄手的,而且手都不閒著,不是按著手機,就是捏著眉筆。到了繁華市區,更是一片一片的光腿,織成一曲“溫柔的嘹亮”,好像剛從冷藏車上成批卸下來,都成了精似的。這情景夏天不太引人注意,因為全世界都差不多,而在這個季節,實在蔚為壯觀也,讓人疑惑莫非是火鍋店的廣告?劉胡蘭說“天氣那個雖冷我心裡熱”,那是因為解放軍打了勝仗。可這些日本妹妹為啥如此不畏生冷捏?難道都屬於俺爹說的“冬天穿得少,肯定不學好”嗎?我對同行的春蘭說:“當初娶個日本太太就好了,又不怎麼吃飯又不怎麼穿衣,而且也不怎麼看書,這一年省多少錢呀!”春蘭反駁道:“呸!你沒看她們一年美容花多少錢哪?再說,得了關節炎,那看病不是錢哪?你沒見日本滿街都是整骨院嗎?”我一想也是,自己的抄手問題還沒整明白呢,管人家的抄腿問題豈不多餘嗎?

最後想起,“抄手”一詞還有個意思,就是“抄寫文章的人”。這個職業隨著電腦的普及似乎消失了,但在我看來,更準確的說法是“改行”了——改為直接在網路上面抄了。這可是比“袖手旁觀”和“紅油抄手”都更輕巧的哦。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說說阿扁的扁(1)

###先生今年不幸狗皮倒灶了,由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