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男女之事他也不空虛。他有權有錢,又是個神氣人。跑供銷出身的人大多能抽會喝,他也不例外,好煙一天兩包,白酒高興起來能弄一斤,醉了也不武酒,就是上床睡覺。但這兩年酒量有所下降,常醉,大概是年紀漸長的緣故,人不再少年了嘛,酒上到了該服軟的時候了吧。但他生性好贏怕輸,酒桌上還是硬撐,寧可委屈了腸胃也不委屈酒場氣氛。酒上尚勉力維持,卻有一處讓他極為沮喪:他的性功能也常常不支了,很難像青年時雄風凜凜,而且時間也不夠長,很快就完了。他在外面新華書店買來書看,知道這症狀叫陽痿、早洩,跟勞神過度和耽於菸酒有關聯。但身為廠長哪能不勞神呢,菸酒又不能戒,事實上也戒不掉。他就想主意治療,暗地裡不知吃過多少付豬腰羊淫牛鞭雞卵子,但收效都不大,他就有些著急了。聽說上海有一家大醫院泌尿科專治這個,他打算去看,但由於事忙,暫時先擱著。
春節前,張銀富要去杭州醫療器械廠訂購裝置,帶了供銷科的高晨東和阿香一起去的。帶阿香去主要是讓她照顧自己,順便也讓小丫頭見見世面,長長見識。阿香現在是他的得力助手,又像是保姆,很有用,有點離不開她哩。他去年把阿香弄到廠裡來,著實給他在本莊帶來了好口碑和意外的驚喜。有一年清明,本族人到張家老墳祭祖,張銀富看到前面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在供桌前嗑頭,一看是阿香,很虔誠,很利落,很乖巧,端莊又漂亮,當時心裡一動:倒真是個小美人胎子哩,將來弄到自己廠子裡來,說不定能培養成個人物哩。也只是一陣風的想法。幾年後張銀富有次回家,聽父母閒話時,說到喜海巧鳳兩口子為女兒畢業煩惱著呢,當即就跑過來把阿香承攬下來了。一家人歡天喜地的。他就湧起一種成就感:他張銀富現在是一廠之主,開開口就能決定一個人家的命運和喜樂;也是替祖(宗)爭光,錄的是張氏後代。他把阿香先弄在自己辦公室裡打打雜,這丫頭居然靈光得很,沒幾天處理些事務就頭頭是道了,不比中專畢業的吳秋紅差。不僅如此,她還天生會照顧人:只要他在辦公室,茶水馬上泡得好好地遞上來了;他愛出汗,就經常把熱手巾把子擠好了給他擦臉;有時候還替他把換下來的髒衣裳拿去洗,曬乾了疊平了整齊地擺放在他的衣櫥裡;那些襪子團成球形,像孩子玩的小皮球,很有童趣哩。這次到杭州,他跟幾個老朋友會面,在“西湖酒家”擺了一桌,酒喝到半中央,阿香就不准他喝了,要小高代喝。還對大家說叔叔身體不好不能喝多之類。桌上的客人都喜歡她,說這侄女兒賽過嫡親的姑娘,貼己哩,懂事哩,可得好好栽培。他聽了很是開心,說培養哩,培養哩。阿香對人好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自然而然,天性就是這樣。他就想,這姑娘將來嫁到哪家去,也是哪家祖上積了陰功,得了一個賢惠的好媳婦。
《石橋》第五章5(2)
想不到今天莊上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不是他張銀富在說不定真會出人命。焦明壽也太大意了,怎麼弄個呆鎖根去燒火,真是找事做!這下賠慘了。想想那些女子也太狼狽,精赤條條的,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似的,倒把那些粗漢光棍飽了眼福佔了便宜了。——居然還想上去抱阿香!是他們抱的嗎?當時他血都湧上頭頂了,狂怒地吼了一聲,才止住了那麼多伸出的爪子,把要暈倒的阿香抱回家去。這孩子軟塌塌地摟著他,雙目緊閉,那當兒張銀富心裡湧出的真是一種父親般的感覺,只管氣吁吁急匆匆往家裡跑,可千萬不能讓這受了驚嚇的孩子凍壞啊。掙著餘力捱上二樓女兒的臥房,張銀富累得差不多要虛脫了。把阿香往床上放時,腿一軟往前一探,竟把胖臉壓上了她的胸乳,驚嚇得自己差點跳起來。他在為阿香蓋上鴨絨被時被眼前這光裸的胴體震住了。這是一個十九歲女孩子青春的裸體呀!純潔的處子之身,珠圓玉潤,玲瓏剔透,豐腴飽滿,跌宕起伏。滿眼富饒春色,人間極品。他閱女子多矣,何曾見過如此精美純潔的裸體!他的眼風急忙忙地從上到下一掠而過,如瀏覽著一頁風光無限的畫報……
晚飯老孃弄了不少菜,但張銀富吃得很潦草,這裡搛一筷子那裡掏一筷子的,倒像個孩子,跟他平時神定氣閒雍容的廠長氣度大相徑庭,有些魂不守舍。中午喝剩的大半瓶“劍南春”,老父親只啜了兩小杯,全進了他的胃袋,喝水似的,用茶杯喝。父親說:“冷酒傷胃,在家裡,慢慢喝。——莫太急。”他還真有點兒急。吃過飯打熱水洗腳,茶不喝電視不看就上床熄燈睡下了。下午莊上的失火救人事件太戲劇性了,讓人驚心動魄,又讓人心旌搖盪,他要做一隻黑暗中的水牛,慢慢反芻一遍:細細地,完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