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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酷!有些人因此就永遠為自己閉上了升學的大門。這就是社會,社會總是充滿著競爭的,沒有辦法。錢老師在班會上說:“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但金子不一定都能發光。兩個月以後高考成功了,你才是一顆發光的金子。大家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再接再厲,一鼓作氣,衝刺,再衝刺,拿下高考這個‘上甘嶺’!”

錢老師的演說很是鼓動人心,但存扣又有些不以為然:預考淘汰的就是沙子啦?太武斷了!人的成長猶如花期,有的開得早,有的開得遲;有在溫暖的平原上欣欣然開的,也有的卻開在奇寒料峭的巖壁上。成功的路千萬條,考學路不通,未必就沒有其他成功之門,只不過考大學更容易讓人接近夢想罷了。把考大學說得像上天國似的,一勞永逸了?存扣不大看得慣這種說教,覺得錢老師這人還是格調不高,嘴臉有些勢利。

還有,即便是在上甘嶺,激烈的戰鬥也有短暫的歇息時間,哪怕只有幾分鐘。存扣是想小小地喘口氣了:他想和保連再去吳窯一趟,去看阿香。幾個月不通音信,他實在是吃不消、熬不住啦。他的心裡像長了草似的,想起來像有一群螞蟻在草窠裡爬。無論如何,他要去一趟,否則他同樣不能安心。現在是星期三,這個星期天就去吳窯,去見親愛的阿香妹妹!——見了面就先假裝生氣,把她撩得哭起來,才解“恨”!他設計著相見的情境,忍不住地笑了。

——阿香,我的妹妹,我的親人,存扣就要來看你啦,你知道不知道呀!

但是,這時,一封沉甸甸的信送到了存扣手上。無來由地,存扣的心突然也沉甸甸的,像一枚生鐵秤砣往下沉落,左眼皮驀地突突跳起來,竟有種說不出的預感。他渾身都抖了起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他心怯地不敢在班上和宿舍裡看信,匆匆來到東面廢河邊上。拆開信展開,才看了半頁,他感到喉嚨裡一鹹,“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石橋》第五章5(1)

張銀富用大錘砸開女浴室後牆,把阿香救到家中,受了驚嚇的阿香攥住被窩頭“哇哇”大哭著要媽媽。三十七歲的張銀富心裡真是又愛又憐。在喂她薑湯時再不肯喝,只是要媽媽,像個無助的嬰兒。這時候,巧鳳和喜海從莊東趕到了。奶奶也顛顛地喊著“乖乖”後腳跟過來。

阿香去浴室洗澡時,巧鳳和喜海拿著扁擔到離焦家莊東面四里的徐家舍,到巧鳳的兄弟家挑團糕。巧鳳的孃家從前就開碓房,當然現在不玩那古董磕粉了(舊時舂米採用人力踩踏碓臼的機械方法),家裡添置了碾米機、打粉機,並幫人家年蒸(蘇北裡下河地區過年前蒸好糕、團、包子等預備節日期間享用,稱“年蒸”)。每年都先做好了團糕等姐姐、姐夫來拿。姐弟關係一向很好。

喜海擔團,巧鳳挑糕,喜滋滋地才出徐家舍西面水泥橋,就看到了自家莊子上起了一處濃煙,把夫妻倆驚得嚇出屁來。看看那煙不像在莊東,但心裡畢竟惶惑,挑著擔子“咯吱、咯吱”大步流星往莊上趕。要到莊時,那火煙已經小了。救火的人對他倆說,你家阿香被張銀富救起了,赤條條地抱家去了呢。夫妻倆把團糕擔子往自家院裡一丟,進屋抱了被窩和棉衣就往莊西張銀富家的二層小樓趕來,把姑娘弄回了家。

是夜,張銀富高低睡不安穩。他不開燈摸黑鑽進了東房女兒的被窩。這空寂安寧的房間裡分明還遊動著幾小時前阿香留下的體香——從被窩頭的空隙處嫋嫋地溢位來。他在夜的濃色裡嗅著鼻子,極其小心專注地捕捉著這溫暖乾淨又帶著些甜絲絲的資訊。

女兒去了外婆家,明天才回來。女兒從小跟媽媽親,跟外婆那邊親,跟爺爺奶奶親,就是不大跟他親。這也難怪,張銀富是個事業型的人,十八歲就進了吳窯製藥廠,從最普通的工人幹起。結婚以後在供銷科當採購員,天南海北地跑,很少顧到家裡,疏遠了妻女家人,女兒對他生分是有理由的。妻子罹患肝炎不治後,他想把曉蘭接到吳窯自己身邊來上學,但女兒不肯。老父老母也捨不得放走孫女。年紀大的人都孤獨,身邊有個小孩子,家裡才有生氣。他在吳窯藥廠南面的湖邊上有一幢建築別緻的二層小洋樓,是他在吳窯另闢的一個家。可以算是一個安樂窩吧,花近四萬塊錢修的,裡面裝修得高檔華麗,在吳窯鎮上都是上數的。但妻子在家裡勞動慣了,很少到這兒來。她是一個樸實本分勤勞的農婦,不能習慣他身邊的氛圍。她只懂下地、服侍女兒和老人。她是個好女人哪,可惜福淺命薄,三十二歲就去了。喪偶的他倒也沒太想到續絃的事,他是個忙人,一千多號人的廠子要他當家呢,應酬也多,也並不感到太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