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敏感地心領神會。比如進教室時對存扣的驚鴻一瞥,比如出教室時不經意的回眸一顧,比如存扣打球時躲在人縫中的默默觀望,比如在校園裡相遇趁人不注意遞過一個笑靨,或者上教室時正好跟在存扣後面,便加大步幅趕到前面來,雖然頭都不回,但她故意和誇張的資訊已經毫無遺缺地傳達給了對方,陡然的加速使她變得風風火火,連蹦帶跳,一溜小跑,腰肢如風擺楊柳,屁股活潑地扭動,那可愛又可笑的模樣就像一個能幹的小女人,急著要去做件急要做的事情。存扣對她的這些示好報以會心的眼神,甚至一笑,把笑意、滿足和輕鬆都留駐在臉上一會兒,讓那個丫頭看了高興。這又有什麼呢,他這樣做完全出於一個憨實善良的小夥子的心意,並沒有非分之想和出格的舉動,沒什麼可以指責的。只要是正常健康懂得熱愛和體味生活的人都無法拒絕一個活潑熱情天真純潔的女孩的這種清新的愛意的,就看你怎樣去把握好了。
存扣對阿香示好的把握限在眼神上的交流和回報——這也是讓人愉快的呀——和週末送她回家一次,盡一點兒“兄長”的義務。但這對阿香已經夠富足的了。這樣的女孩索要的並不多,些微感性上的給予就讓她心地踏實歡天喜地了,對每週末相聚一路的嚮往和等待更是她的一道情感大餐,讓她激情飛揚;學習上因此更有勁了,以致徐老師佈置的拗口拙牙的古文全篇背誦她也能伶伶俐俐地先別人背出來;英語是她的長項,現在更好了哩,單元測試居然撈了個班上最高分數,很長時間沒有過了。
這一天,兩人走在回焦家莊的小路上,野外的景色讓他倆心情好得不得了。天空湛藍,明淨得像被水洗過了,絲絲縷縷的白雲看上去也那麼潔淨,如畫家在天幕上隨心塗抹出的筆意,從容悠然。時分已到了農曆十月,西斜的太陽帶給人的只是涼沁空氣中的溫暖,如母親溫厚體貼的撫摸。田野裡的最後一茬雜交稻也收割完了,一下子顯得空曠遼遠,安靜而寂寞。錯落在平原上的村落因此盡顯輪廓,那些秋樹,那些舉著嫩白蘆花的葦障,那些房屋,那些屋頂上的炊煙,那些從村莊裡傳出來的牲靈和人類的聲音,都那麼清晰、清新而抒情,如水墨世界,如世外桃源。
在一馬平川的水鄉平原上,焦家莊南河前的那個幾丈高的土坡就顯得非常的突兀,不知它是怎麼形成的。有人說這是焦家莊古人祭祀祖先的土臺,也有人說這是一個大古墓的封土堆,但都缺少證據,傳說而已。
這個土坡在近代發生過一次壯麗的事件。一九四二年,新四軍在這裡打過一次伏擊,一舉擊沉了經過焦家莊南河開往大豐縣城的兩艘日軍運輸船。戰鬥勝利了,這裡卻也永遠留下了七位烈士的忠骨。土坡上生著各種雜樹,蒼蒼鬱鬱,叢草沒膝,很是荒蕪。林子深處是烈士墓。也只有到清明時節,這裡才有些生氣,附近莊子小學校的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打著紅旗抬著花圈來祭掃烈士墓。
今天,阿香牽著存扣的手來到樹林深處的烈士墓處,兩人在墓碑前的石階坐下。每次把阿香送到土坡上,存扣總要讓阿香賴上一會兒,倒像是成一門功課了。以往是兩人站在林子裡呆上幾分鐘就走,現在阿香把他引到這裡,樹高草深一片寂靜,烈士碑默默地站在身後,奇異的環境讓人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新鮮,又有點無名的激動和緊張。
存扣雖然只比阿香大一個月,但阿香嬌小的身材和天真率意的性格讓存扣在她面前一開始就有一種下意識的兄長心態,特別是現在,他已徹底遷就和適應了她的機靈和調皮,適應了她可以跟哥哥的親熱賴皮的理論。阿香就像一個小孩子愛窩在他懷裡,雙手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溫厚的胸膛上面,絮絮地說話,笑,假裝生氣。這本來是關係很親密的戀人之間才可能擁有的情狀,而阿香和存扣接觸伊始就這樣了。這並不是種特殊的個例。情竇初開的女孩如果向對方敞開了心門,往往是很徹底和毫無保留的,這符合水鄉女兒的性格。因為阿香其實早已把存扣當成了自己的至愛親人,那口頭上的兄妹關係只不過是個以退為進心口不一的託辭、權宜之計。所以當她有機會和存扣在一起時就有了戀人般的動作和態度,否則她心態上就不能夠產生“對等”。存扣是不曉得的,因此他在阿香纏磨他時頂多做到不反對而沒有相應的配合,任其所為,其風度倒是與一個大哥哥無疑了。但一個正當青春妙齡渾身散發著處子之香的熱乎乎軟綿綿的嬌小身體賴在他的懷裡,即便是鐵人也不敢說毫無感覺,更何況他是一個身心很健旺又很會欣賞女性美的青年。他用理性壓抑和抵制這種感覺,因為只是“兄妹”,因為他心裡有秀平。特別是後者,他稍微放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