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舒服時,蔣經國通常會在寓所休息一天。所謂休息,就是躺在床上。休息一天之後,蔣經國即覺得惴惴不安,他擔心媒體又要拿他的健康亮起紅燈做文章。流言四處散發之後,難免影響國民黨的政權穩定。所以,休息一天的隔天無論身體是否好轉,總是迫不及待又要撐著病體去“總統府”上班。而所謂上班,亦不過是在辦公室待一個半小時,頂多兩個小時,體力又吃不消了,總感覺身體很不舒服,必須趕緊返回七海寓所,寬衣之後即刻上床休息。
不上班的日子,在七海寓所休息,除了躺在床上,他根本哪兒都不會想去。
擔任“行政院”院長乃至當選“總統”初期,一個禮拜七天當中,禮拜一到禮拜五,都在臺北上班處理政務;禮拜六和禮拜天從來也不休假,全部時間都在臺灣中南部或是外島巡視。一年365天裡邊,連農曆新年都在思考大政方針、處理政務,再不就是到臺灣最偏遠的地方巡視,察訪民隱。悲哀的是,到了風中殘燭的最後一兩年歲月,他卻哪兒都去不了,也不想出門了。
身體健朗時,隔一陣子就會到圓山飯店附設的理髮部理個髮。行動不便之後,身體又虛弱,一天到晚只想往床上躺,甚至連理髮也免了。但是,考慮到他時常得主持會議或出席公眾場合,儀容修整還是不可免。蔣孝勇思慮細密,特意安排在七海寓所侍衛室旁,闢出一個房間作為理髮室,如果蔣經國身體還可以,就請圓山飯店的理髮師到七海官邸,為他理個髮。他理髮很簡單,不要求什麼髮型,就是剪短之後,抹點油吹吹風,半個鐘頭搞定。理髮大概隔一個禮拜理一次,有時候拖得久,一個月理一次也有。每次大概付給理髮師300元費元,這說明蔣經國連理髮都是很平民化的。
老實講,蔣經國最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所以,他理完髮大概只能撐一天,第一天最好看,等到隔天又是滿頭亂髮。晚年時期,我們每天都要幫他梳頭,甚至連鬍子都要由我們幫他刮。他一向習慣用有刮鬍刀片的老式刮鬍刀刮鬍須,而不用一般男士常用的電動刮鬍刀。晚年身手不靈活,刮鬍子經常有死角沒颳著,所以我經常在他臉頰或是下顎靠近耳朵的部位,發現有些殘餘的鬍鬚沒颳著,對此他也不在乎,從這裡可以理解到蔣經國實際上很不重視自己的觀瞻容貌,更不注意自己的日常生活細節,有時候甚至失之邋遢。
蔣經國和鄧小平和解失之交臂(2)
舉一個生活上的例子,蔣方良最抱怨蔣經國的事情,是怪他洗臉毛巾永遠不把水擰乾,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洗手間毛巾架下方那塊地毯永遠是溼的,毛巾架下方的地毯甚至因此黴爛發臭。蔣方良屢屢嘮叨勸說,蔣經國永遠裝做沒聽見,照舊不把毛巾水擰乾,蔣方良拿他沒有辦法。但是,這個問題終於得到“解決”,他生命中最後幾個月,因為很少下床走動,連臉也由我們幫他洗了,自然也不用自己擰毛巾了。
1987年下半年,蔣經國沒力氣下床到飯廳吃飯了,一天三餐,都由我們喂他吃。我的感覺,他糖尿病併發症愈來愈明顯之後,體力嚴重退化,人變得越來越懶。並不是他手沒力,而是自然而然要我們餵飯,他手不伸出來拿托盤,只管把嘴巴張開,我們當然只好替他餵食。連水果也是我們副班同仁削好了,由我喂到他嘴巴里。
前面文章內容中,提過蔣經國視牙醫為頭疼人物。其實牙醫為他檢視牙齒時,也總是不斷搖頭,心裡有話可又不敢直說。為什麼呢?很簡單,蔣經國每天刷牙根本是虛應故事,應付了事。我天天親眼看他刷牙,他拿起牙刷,隨意抹了點牙膏,把牙刷伸到嘴巴里稀里呼嚕隨便刷個兩三下,再用水在嘴巴里漱幾下,噗的一聲把水吐出來,就算結束。全部刷牙時間加起來恐怕還不到半分鐘。每回蔣經國因為牙疼去找牙醫時,牙醫必定會從他的牙縫裡用夾子掏出不少已經腐敗的食物殘渣,這些早就腐臭的食物殘渣,往往是他牙疼和牙齒蛀爛的元兇。牙醫屢屢勸他刷牙要徹底,蔣經國從來置若罔聞,只當馬耳東風。
刮鬍子我們可以代勞,臉也可以由我們幫他洗,飯也能由我們餵給他吃,可是刷牙就很難幫上忙了,後來他沒力氣刷牙,我們只好請他含著李斯德霖漱口水漱一漱口,算是消毒了事。因為蛀牙爛牙太多,最後沒辦法救只好拔除以後再裝假牙。假牙製作好了之後,經國先生試著戴了幾次假牙,無奈怎麼戴怎麼不舒服,他一發起脾氣,把假牙往旁邊一扔,他不戴了,寧可用牙根肉勉強吃東西,也不戴讓他不舒服的假牙。
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不聽信醫師的專業意見,是蔣經國健康急速走下坡的重要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