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動人,“你說呢?明嬋,考上大學是多麼愉悅的事情,那老東西就非得挑那個時候蹬腿。”
湛明嬋說:“哦,生死由命。”
白瑢討好地說:“是啊是啊,你說的太對了。我所有的親人都生死由命了呢。”
她屈指,“你看啊,我的玄祖父和曾祖父都是獨子,我只有兩個伯祖父和一個叔祖父,他們三家早就都死絕了,那還是我出生前的事情,只剩下我爺爺這一支,我本來是有兩個伯父,兩位叔父和兩個姑姑的,但是現在都沒了,我六年級的時候,大姑姑一家開車郊遊,結果剎車失靈,全軍覆沒,年底的時候,小姑姑和姑父死於煤氣洩漏,我失去了所有的姑姑。
我升入初一的暑假,小叔和叔母在散步的時候,被歹徒捅死了,他們還沒來得及生孩子,倒也省事;我初二的時候,大伯父死於心臟病,伯母悲慟過度,一病不起,半年後也去,留下了一個兒子;初三的時候,早就死去的三姑和姑父留下的唯一的一個女兒,我最後的姑表姐妹,和我同齡,好端端地,被燒成了灰。”
白瑢拽著螃蟹腿,“多可憐的我,當我走入高一的時候,本來枝繁葉茂的一家人,只剩下枯枝爛葉了,但是老天爺不打算放過我們這個不幸的家族,我二伯父全家五口,在深夜離奇死亡,成了轟動一時的懸案;高二的時候,我最後的一個叔父,在送嬸嬸和兒子上學上班的時候,把車子暈頭轉向地開進了水庫,撈出來的時候人都在車裡面,全悶死了,還保持著掙扎的姿勢呢。”
白瑢伸展著柔軟的胳膊,擺出了一個抓著玻璃窗的樣子,湛明嬋已經胃口全無――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胃口,從見到白瑢第一眼開始,她就開始習慣性惡心,而偏偏她的胃病又開始發作。
白瑢輕輕嘆息,露出了神往的表情,“高三的時候,我的親哥哥病死了,哎,我記得告訴過你,我家違法超生了呢,我還有一個妹妹。”
湛明嬋顯然無動於衷,而白瑢早就適應了,“高三的暑假,祖父母也都相繼病逝,大一還沒開始多久,我的妹妹自殺了,可憐的孩子,她失戀了,就為了個男人去死了,她用了乾燥劑和一些稀奇古怪的藥物吧,喏,總之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死就死吧,既然是她主動的,然後就是我的父親,身體不好了,很突然的離開,到了最後,我就剩下了母親,唉……”
她發出了音樂一樣美妙的嘆息,長長的,令人毛骨悚然――至少湛明嬋會毛骨悚然,她也確定,旁人只會痴迷於白美女優雅的嘆息。
她瞭解白瑢,她知道,白瑢是個對死亡無動於衷的人,所以白瑢只是一面分屍著螃蟹,一面給她敘述一段家族史罷了。
“上半年,我母親也病逝了。”白瑢無所謂道,她終於肯將蟹黃送入嘴巴,湛明嬋就想:
吃吧吃吧,最好噎死你。
當然,如果人會被蟹黃噎死,那麼這個人不如不要出生。白瑢是美女,也是聰明女,她用很靈巧的姿態挖出蟹黃,又用很靈巧而優美的姿態吃掉它們,再淑女地用紙巾擦拭,“現在,我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湛明嬋坐著不動,“你還有男朋友宗堰,也許他會變成你的丈夫。”
白瑢就憂傷的嘆息,“啊――我不放心他啊――”
湛明嬋說:“他怎麼了呢?”
白瑢微笑,“噓――我懷疑他在外面有女人。”
湛明嬋就想:你自己就是被別人的丈夫,養在外面的女人呢。
“白瑢,”湛明嬋難得好心地說,“你們還是男女朋友,別太勉強,也別太看重。”
白瑢說:“我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沒有你靠得住,對吧,明嬋。”
她討好地弄好的蟹黃推過來,湛明嬋打定主意不碰觸白瑢碰過的食物,“我自己來吧。”
湛明嬋有些生疏地撥弄那幾只螃蟹,她一向不愛吃海鮮水產,到飯館也只點熟悉的家常,最喜歡用兩根筷子就可以解決的食物,明顯的,她不善於應付螃蟹這種食物,但她堅持不需要白瑢的幫助,而是把話題從螃蟹上帶開,“你母親那邊總還有親戚吧。”
白瑢說:“我告訴過你,我的外祖父母本身就都是孤兒,他們結合後只生了我的母親,文革的時候,他們都自盡了,我的母親被送到了孤兒院,再讀書,再考學,再走上社會,再遇到我的父親。”
湛明嬋就沒有絲毫感情的噢一聲,將好不容易摳出來的蟹黃送入嘴裡,她注意到白瑢的目光熱切地盯在自己的唇瓣上。
“那麼你無依無靠了。”湛明嬋沒有絲毫同情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