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率大軍在漾濞驛轉道向南,沿著漾濞江直下順寧。永昌信使眼睜睜的看著大軍遠去,一個個氣得五內俱焚……
昆明,巡撫府邸,花廳之上只有饒仁侃和蘇酇兩人。
饒大老爺的氣色不太好,本來胖乎乎的臉有些浮腫,心焦冒火的道:“蘇老弟,沐昌祚幾次三番來催著兵,高明謙也有一夥同門同榜每日裡輪流來說項,請增兵增餉救援永昌。老哥我這裡快頂不住啦!”
雲南比別處有所不同,文官的勢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壓制,沐英平定雲南的功勞極大,明仁宗曾特鑄徵南將軍印,拜封每一代黔國公為徵南將軍。總掌雲南軍政世世代代,永不罔替,再加上雲南山高皇帝遠,中樞頗有鞭長莫及之感,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黔國公對地方的影響力,比別處的公侯伯都大。
沐昌祚雖然不怎麼精明,當年被張居正耍得團團轉,但也不至於就是個傻瓜,萬一永昌陷落,他這個黔國公還能高興嗎?
高明謙則從另外一個方面對饒仁侃施加了壓力,不同於李建中只是個舉人出身,他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天子門生,瓊林宴上唱出的,那關係網就深厚得多。
大明朝做地方官講守土有責,城池陷落了就只能上吊抹脖子,所以高明謙絕對不能跑,只能待在永昌府保山城裡等死,當然,他絕不甘心白白送死,於是動所能動的一切力量,來要求饒仁侃援兵。
就算饒仁侃身為雲南巡撫、真正的封疆大吏,到此時節也頗覺壓力沉重。
蘇酇嘆口氣,眼睛裡光芒閃爍,嘴兩邊的法令紋越深刻:“料事有誤,那個李建中,他一個舉人出身的醫生兒子,竟有這般本事,倒是小瞧於他了。咱們先前的文牘都在永昌,要是永昌不陷,秦林奉詔到此,那就萬事皆休。”
饒仁侃打了個哆嗦,渾身冰涼,喪師辱國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那李建中為什麼偏要節節抵抗?如果放棄抵抗,讓永昌城落入緬軍之手,不是一切證據都湮滅了嗎?
饒仁侃深深的恨上了李建中。
“不過,咱們還有的是時間,”蘇酇頓了頓,又笑著安慰同僚:“饒老哥,完全不必憂心,咱們雲南山高路遠,和京師之間文牘往來就費了許多日子,秦某人欽差出京,要整治儀仗,沿途要派糧派差,說不得手下人還要藉機搜刮一二,等他到雲南,永昌府那邊,哼哼……”
饒仁侃聽了這話頓時回嗔作喜,漫天的烏雲都散開了,大明官場的效率那是盡人皆知,就算秦林自己再怎麼勤勉,終究有很多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他是武臣出任督師,沿途地方官府不見得買他的賬,支應上稍微敷衍兩日,就能把他度拖慢。
“領了聖旨,都門權貴安插家人門子隨員,各家面上都要照拂一二,然後陛辭出京,走通州過清江浦,無論旱路水路轉到南京……滿打滿算,這時候秦林最多到南京了吧?”饒仁侃以自己的經驗盤算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永昌方面絕對堅持不到秦林抵達。
蘇酇見饒仁侃面露微笑,接著又道:“既然如此,咱們該做的功夫也不能省下,永昌方面求援求糧,咱們也應該支應一二,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蘇老弟的意思是?”饒仁侃面露不虞之色,他巴不得永昌快快陷落敵手,哪裡肯支援兵糧?
蘇酇滿臉陰笑:“比如。洱海衛的精兵強將和糧草前去助戰。”
饒仁侃的喉嚨口嗝的一聲,頓時釋然——衛所兵早已崩壞,洱海衛能戰之兵少得可憐,囤積的糧食也只在紙面上、不在倉庫裡,要那些“精兵強將”去助戰,李建方只怕死得更快。
兩位相顧而笑,心頭同時冒出一個念頭:等秦林秦督主駕臨雲南的時候,他什麼東西都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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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饒仁侃、蘇酇的判斷完全相反。秦林不在清江浦,不在南京,而在四川瀘州通往雲南曲靖的官道上,距離雲南境內不到百里!
秦林來得之快,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當日上午接旨,下午陛辭出京,什麼權貴府邸都沒有去辭行,直接出了都門,一路趕到北通州。
大運河上。漕幫已經準備好了快船,從船頭到船尾插滿漕幫總舵田七爺的令旗,登時把運河裡的船老大、水手、縴夫嚇翻一片:這旗幟插一面。代表漕幫加意保護,插兩面,是格外加急,叫沿途通通行個方面,大可以暢通無阻,插三面,那就是田七爺本人在船上,再沒有更多的了。
這艘船上頭,插的令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上頭坐的是哪位天王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