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水火不容,如非萬不得已,不必和他作對。”
秦林結合後世的經驗,認定張居正的新政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最終難免人亡政息;但清量田畝、抑制兼併、追繳官紳積欠、減低百姓負擔的政策,促成俺答封貢、調戚繼光編練裝備大量火器的新式軍隊、隆慶月港開海等等舉措,都是被歷史證明的英明決斷,卓有成效的促成了萬曆年間大明朝的中興之勢。
再者,記憶中馮保似乎下場也不大妙……
“有沒有更好的方法?”秦林撓了撓頭,“請先生把下策也說一說。”
徐文長點點頭,似乎早已料到了秦林的選擇,“下策嘛,也很簡單。試問張居正想保住王本固,所為何事?也不過利用王老賊的清流影響力,替他的新政搖旗吶喊,減少來自清流的攻擊,假如我們也能做到這點,他又何必非得保住王本固?不過……”
秦林眼睛一亮,趕緊追問:“不過什麼?”
徐文長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頗為促狹的道:“張江陵才幹為大明朝歷代首輔第一,這脾氣嘛只怕也得排第一,自丁憂奪情之後越發獨斷專行,將尚書shì郎都如奴僕般呵斥,長官雖能在某些方面做出補救,可忤逆了他的意思,還得有人在張相爺面前代為轉圜,才能逢凶化吉。
唉~~可惜長官叫那位相府千金傷心yù絕,她必不肯替咱們做這件事,所以老頭子的這個辦法雖好,也只能算下策了。”
就算秦林臉皮極厚,此時也少不得老臉一紅,訕笑道:“那也未必……”
徐文長大笑,一揖到地:“長官果然盡得風流!常因酒醉鞭名馬,惟恐情多誤美人,長官信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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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南京都察院不遠的一座府邸,乃是副都御史耿定向的宅子,書房之中,這位正三品大員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轉著圈子,時不時的長吁短嘆。
左都御史王本固死了,是上吊自盡的,留下的遺書居然說當年為了沽名賣直、為了升官,上奏冤殺汪直、汙衊胡宗憲,害得東南十年倭luàn,犧牲十萬軍民!
“天哪,王兄你好糊塗!”耿定向簡直yù哭無淚了,你老人家自己要死就死,何必爆出這麼大一樁醜聞?豈不是連累大夥兒嗎?
雖然沒有參與當年那樁爛事,可清流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王本固是他們這群清流言官的扛把子、旗杆子,無論朝堂、士林還是民間提到他名字都豎起大拇指道一聲“好個清官”,藉著這清官之名,胡luàn上摺子參奏別人,只說你是忠心耿耿,犯了什麼錯兒,也只是一時失察,當真便如護身符似的,無往而不利。
可現在王本固竟在死前自承其罪,把清流言官沽名賣直的老底子都給翻了出來,這不是把大家夥兒撈取功名的路子都給挖斷了嗎?
身為清流旗杆的王本固這一倒下,連帶著都察院裡頭人心惶惶,王本固和耿家兄弟這一派本就和新政有點過不去,張江陵會不會藉此機會,伸手給他們狠狠一擊?
耿定向鬱悶得不行,暗罵王本固死了都要害人,自己jiāo友不慎,攤上這麼個傻瓜。
可憐王本固身死名滅就算了,連往日的盟友都拿他罵個狗血淋頭,真叫個遺臭萬年。
監察御史陳可禮、給事中胡靜江等mén生故吏面面相覷,見老師這幅樣子,他們也愁眉不展,平日裡大家夥兒互相吹噓,你是孤高畫質介,我是社稷之臣,王本固就是他們的核心,沒想到現在竟然成了十年倭luàn的元兇罪魁,豈不叫人無地自容?
“老爺,老爺,”管家從外面xiǎo跑著過來。
“什麼事?”耿定向大皺眉頭,“不是說了這會兒不見外客嗎?”
那管家附到他耳邊低低的說了兩句,耿定向立刻眼睛睜大:“快、快請!”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王本固一案中的關鍵人物,錦衣衛副千戶秦林。
秦林昂然直入耿家府邸,這一番耿定向不比以往了,滿臉堆笑的迎出來:“秦長官大駕光臨,弊草廬真是蓬蓽生輝啊——快快快,替秦長官奉茶,泡我書房那盒新到的廬山雲霧茶!”
耿定向也是個假仁假義的清流,但手上還沒有王本固那樣的血債,前倨後恭只因時勢劇變他進退失據,又怕秦林出什麼么蛾子整治他。
現在的耿老先生已是氣焰頓消,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秦林遲疑不言,看了看陳可禮、胡靜江等人。
耿定向立刻揮手叫mén生暫且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