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87部分

張宏早已被接踵而至的壞訊息打擊得精神近乎麻木,這一道晴天霹靂打下來,他連苦苦哀求陛下收回成命的心思都沒有了,顧不得君前禮節,神魂顛倒一般走出了養心殿。

秦林的慘叫聲飄飄蕩蕩傳來,張宏順著聲音,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午門裡頭的內金水橋,耳中秦林聲嘶力竭的慘叫越發清晰,他只覺雙腳一軟,再也走不動了,只好扶著內金水橋的橋欄,踮著腳往外眺望。

張宏年紀高邁白髮蒼蒼,眼神也不大好使了,只看見廷杖接二連三的狠狠落下,秦林鐵骨錚錚堅貞不屈,被打得痛不欲生,口中仍大罵奸臣當道、權閹誤國。

秦林遠遠看見張宏來了,扯著喉嚨吼得更兇了,拖長了聲音罵道:“你秦爺爺骨頭是鋼澆鐵鑄的,再打也不怕!奸佞當道,朝廷亂政,爺爺我絕不和你們同流合汙!陛下,你聽,天下百姓都在為戚帥、潘侍郎叫屈……”

張宏頓時老淚縱橫,扶著橋欄的手直髮抖,顫聲道:“天哪,陛下啊陛下,你杖打的不是秦林,你是在杖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打大明朝的天意民心哪!”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巍巍顫顫的往回就走,本來只是微駝的背,突然就想被千鈞重的東西壓住,佝僂得十分厲害……

“走了?”秦林眨巴眨巴眼睛,既然沒有觀眾,他就懶得唱獨角戲了,閉上嘴巴老老實實的等著三百廷杖打完。

陳銘豪用巧勁兒使廷杖,把秦林褲子和衣服下襬扯得稀爛,然後取出藏在懷裡的豬尿泡,將豬血和一些零零碎碎淋在秦林身上,頓時“傷口”就變得慘不忍睹:只見廷杖打的地方,棉衣棉褲打得稀爛,糊里糊塗的粘在傷口上,渾身鮮血淋漓,碎肉渣子掛在扯爛的棉花上,格外觸目驚心。

“秦哥,有沒有事?痛不痛?”陸遠志和牛大力迫不及待的衝過去,明知秦林不會有事,看到那鮮血淋漓的樣子也覺心頭髮虛,就知道傷口有多逼真了。

秦林想了想,實話實說:“痛倒不痛,就是有點癢。”

那可不,大漢將軍的手法都是練到爐火純青的,說不打傷,那就真是連油皮都不會打破,又粗又大的廷杖高高掄起,可落在身上的時候,就比蝴蝶停在花瓣的力道還輕。

牛大力忍不住咧著嘴偷偷直樂,這也就不必急著回去找青黛施救了。

秦林起身就趴在了那口柏木棺材上面,然後牛大力、陸遠志和親兵校尉們一塊兒用力,嘿呀一聲就連人帶棺材抬起來,慢慢走向大明門。

京師百姓早晨聽說秦林抬棺死諫,就已是萬人空巷來看,把大街擠得水洩不通,從棋盤街到江米巷到處人山人海,無論青壯還是老弱,無論外地旅客還是京師百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平之色。

大明門外的棋盤街上,百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幾乎可以把屋頂掀起來。

張江陵新政,裁汰冗官、制約苛捐雜稅、清丈田畝、抑制豪強兼併,幾乎所有的小老百姓都從中受益,更何況他任用的曾省吾、張學顏、戚繼光、潘季馴等都是很會為國為民辦事的能臣干將。

萬曆盡逐江陵黨,將戚繼光、潘季馴這樣赤心報國的忠臣良將也一一罷逐,難道老百姓就真是不懂事的“黔愚”,對此絲毫無動於衷?

恰恰相反,從來民心不可欺,老百姓心間自有一杆秤,誰是真心實意為百姓說話辦事的好官,誰是巧言令色的奸佞之徒,人們眼睛都和明鏡似的,看得清清楚楚。

秦林抬棺死諫,京師百姓就在皇城外等候,人人翹首以盼。

“唉,也不知秦太保能不能勸動陛下收回成命,”一名學究模樣的老頭,手捏著頷下花白的鬍鬚,神情帶著焦灼。

那饒舌的青皮後生,臉上兀自帶著父親打出來的五條紅指印,這時候話風就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天老爺保佑秦太保,叫潘侍郎這樣好官留在朝中,咱們老百姓才有個盼頭。爹說得對,當年如果沒有潘侍郎堵住決口,我娘和我都死在洪水裡頭了,哪裡能活到今天?”

“張太師辦的新政,也要繼續下去才行啊,”一名滿臉皺紋的鄉農,眉頭緊緊的皺成了川字:“還記得嘉靖年,賦稅越來越重,把咱們逼得走投無路,差役還要什麼淋尖踢斛,還要收各色常例,到了萬曆年行了新政,才漸漸好起來的……”

百姓們等在這裡的原因,或許有很多很多種,但他們的願望絕對只有一個,那就是秦太保抬棺死諫,能勸動陛下親賢臣遠小人,把戚爺爺、潘侍郎這樣的好官留在朝中,把讓萬民受惠的新政繼續推行下去。

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