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先生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砰”地關上了門,小魚兒怔了半晌,抬起頭,卻發現猶自呆立在房中的少女,眼裡已流下淚來。
但這一次小魚兒卻再也不敢找她說話了,他實在再也不忍瞧見一個活生生的美麗少女,為他而死。
那少女呆呆地站著,任憑眼淚流下面頰,也不伸手去擦。小魚兒嘆了口氣,將那絲卷展開。
那上面果然是三招妙絕天下的招式,每一招俱都鋒利、簡單而有效,正是花無缺那種繁複招式的剋星。
絲捲上不但畫著清晰的圖解,還有詳細的文字說明,若不是對“移花宮”武功瞭如指掌的人絕對無法創出這樣的招式。
“移花宮”的武功,本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銅先生又怎會對它如此瞭解,這豈非是件奇怪的事?
但小魚兒卻沒有想到這點,他此刻簡直什麼都不願意想,只是瞧著那捲畫,呆呆地出神。
少時有人送來飯菜,居然是樟茶鴨、豆瓣魚、棒棒(又鳥)……每一樣都是道道地地的川味,還有一大壺上好的陳年花雕。
小魚兒一笑,儘管飽餐了一頓,卻留下一碟紅燒牛尾、半隻樟茶鴨子不動,像是自言自語,喃喃道:“這兩樣菜不辣的,你吃不吃都隨便你。”
那少女始終站在那裡,連指尖都未動過,此刻忽然轉過身,用手撕著那半隻鴨子就薄餅,吃了個乾淨。
她若不吃,本在小魚兒意中,她此刻居然大吃起來,小魚兒倒不免大感奇怪,竟瞧得呆了。
只見那少女吃完一隻鴨腿時,便已似吃不下了,但還是拼命勉強自己將半隻鴨子吃光。
她嘴裡咀嚼,眼睛卻瞬也不瞬地盯著那桌上的一具計時沙漏,一粒粒黃金色的細砂落下來,時間便也隨著流了過去。
小魚兒不禁苦笑,時間,現在對他實在太寶貴了,但他卻只有眼見時間在他面前流過,全沒有一點法子。
突見那少女走了過來,走到他面前,悄聲道:“你還吃得下麼?”
她竟忽然開口說話了,小魚兒不覺駭了一跳。
那少女又道:“現在說話沒關係,沒有人會來的。”
小魚兒這才笑了笑道:“我肚子都快撐破,連一隻螞蟻都吞不下了。”
那少女道:“你最好還是多吃些,這兩天,我們只怕都沒有東西吃了。”
小魚兒又吃了一驚,道:“為什麼?”
那少女眼睛裡射出了逼人的光芒,一字字道:“只因我們現在就要開始逃,在逃亡的途中,絕不會有東西吃的,甚至連水都喝不到。”
小魚兒簡直駭呆了,吃吃道:“逃?……你是說逃走?”
那少女道:“不錯,我方才拼命的吃,就為的是要有力氣逃走。”
小魚兒道:“但銅先生……”
那少女道:“現在正是他入定的時候,至少在兩個時辰之內,不會到這裡來。”
小魚兒道:“你能確定?”
那少女道:“他這習慣數十年來從未改過。據說十多年前,也有個身分和我一樣的女子,就是在這時候,帶了一個人逃走的。”
小魚兒恍然道:“難怪他方才那般憤怒,原來他就是怕歷史重演……”
那少女目中又泛起了淚光,道:“你可知道方才被他殺死的那女孩子是誰?”
小魚兒動容道:“那莫非是你的……你的……”
那少女目中終於又流下淚來,顫聲道:“她就是我嫡親的妹妹。”
小魚兒怔了半晌,慘然道:“對不起,我方才本不該逗她笑的。”
那少女恨恨道:“我妹子跟了他七年,他為了那麼小的事,也能下得了毒手,而你與我妹子素不相識,反而為她爭辯,甚至不惜為她拼命……”
小魚兒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才冒險救我的?”
他忽然拉起她冰冷的手,沉聲道:“但經過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他防守得必定十分嚴密,我們能逃得出去麼?”
那少女道:“若是在他的禁宮中,我們實在連一分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但這裡,卻只不過是他臨時歇腳的地方。”
這時她臉上初次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接著道:“何況,這地方不但是我找到的,而且是我佈置的,我們雖不是一定能逃得出去,但好歹也得試一試,那總比在這裡等死的好。”
小魚兒四下瞧了一眼,忍不住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這是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