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垂頭站在那裡,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她整個人都像是軟了,撲倒在櫥上,哭得真傷心。
小魚兒皺了皺眉,道:“你哭什麼?”
三姑娘痛哭著道:“我從小到現在,從沒有一個人將我看作女人,就連我爹爹,他都將我看成個男孩子,而我……我明明是個女人。”
小魚兒怔了怔,點頭道:“一個女人總是被人看成男孩子,的確是件痛苦的事!……你實在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
三姑娘呻吟道:“我今天能聽到這句話,就是立刻死,也沒有什麼了。”
小魚兒道:“但我卻一點兒也不同情你。”
三姑娘踉蹌後退了兩步,咬牙瞪著他。
小魚兒笑道:“你希望別人將你當做真正的女孩子,就該自己先做出女孩子的模樣來才是,但你卻成天穿著男人的衣服,抽著大煙鬥,一條腿蹺得比頭還高,活像個趕大車的騾夫,卻叫別人如何將你看成女孩子?”
三姑娘衝過來,揚起手就要打,但這隻手還沒有落下去,卻又先呆住了,呆了半晌,又垂下了頭。
小魚兒道:“好孩子,回去好生想想我的話吧……至於那件鏢銀的事,我現在雖然還沒有把握,但不出半個月,我就會將真相告訴你。”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跳進了窗戶。
他關起了窗戶,卻又從窗隙裡瞧出去,只見三姑娘痴痴地站在那裡,痴痴地想了許久,終於痴痴地走了。小魚兒搖頭苦笑。
下半夜,小魚兒睡得很熟。正睡得過癮,突然幾個人衝進屋子,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有的替他穿衣服,有的替他拿鞋子。
這幾個人中,居然還有這藥鋪的大掌櫃、二掌櫃。小魚兒睡眼惺忪,揉著眼睛道:“領錢的日子還沒到,就要綁票麼?”
二掌櫃的一面替他扣鈕子,一面笑道:“告訴你天大的好訊息……
太老爺今天居然要見你。”
大掌櫃也接著笑道:“太老爺成年也難得見一個夥計,今天居然到了安慶,居然第一個就要見你,你這不是走了大運麼?”
於是小魚兒糊里糊塗地就被擁上車,走了頓飯功夫,來到個氣派大得可以嚇壞人的大宅子,糊里糊塗地被擁了進去。
這大宅院落一層又一層,小魚兒跟著個臉白白的後生,又走了半頓飯的功夫,才走到後園。花木扶疏中五間明軒,精雅玲瓏。
那俊俏後生壓低聲音道:“太老爺就在裡面,他老人家要你自己進去。”
小魚兒眨著眼站在門口,想了想,終於掀起簾子,大步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瞧見了三姑娘。今天的三姑娘,和往昔的三姑娘可大不相同了。
她穿的不再是灑腳褲、小短襖,而是百褶灑金裙,外加一件藍底白花的新綢衣。
她臉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烏黑的頭髮上,插著只珠鳳,兩粒龍眼般大的珍珠,在耳墜上盪來盪去。
她垂著頭坐在那裡,竟好像有些羞羞答答的模樣,她明明瞧見小魚兒走進來,還是沒有抬頭,只是眼波瞟了瞟,輕輕咬了咬嘴唇,頭反而垂得更低。
小魚兒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若不是他瞧見她身旁地上還趴著個人,他早已笑出聲來了。
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氈,一個穿著件寬袍的胖子趴在地上,驟然一看,活脫脫像是個大繡球。
他面前有隻翡翠匣子,竟是用整塊翡翠雕成的,價值至少在萬金以上,但匣子裡放著的卻是隻蟋蟀。
小魚兒也伏下(禁止)子,瞧了半晌,笑道:“這隻‘紅頭棺材’只怕是個劊子手……”
那胖子抬起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道:“你也懂蟋蟀?”
小魚兒笑道:“除了生孩子之外,別的事我不懂的只怕還不多。”
那胖子拊掌大笑道:“好,很好……老三,你說的人就是他麼?”這人不問可知,自然就是那天下聞名的財閥段合肥了。
三姑娘垂首道:“嗯。”
段合肥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道:“很好,太好了,你眼光果然不錯。”
小魚兒摸了摸頭笑道:“這算怎麼回事?”
段合肥道:“你莫要問,莫要說話,什麼事都有我……先把我拉起來,用力……噯,這才是好孩子。”
他好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樣子簡直比人家走三里路還累,累得直喘氣,摸著胸口笑道:“很好……很好……你喜歡吃紅燒肉吧……什麼魚翅燕窩、鮑魚熊掌都是假的,只有紅燒肉吃起來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