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教主提我做甚?”
終於找到這位方正先生感興趣的話題,杜若微笑著,側頭回想當時的場面,道:“好像是說過冬的事。每年到了枯水期,這裡起居不便,都去白龍堆綠洲住幾個月。可是那裡沒這麼大的宮殿,去不了這許多人。大公主寫好隨教主移宮的名單,可教主指名要加您的名字,說功課不能耽誤,不然對不起父親的苦心。當時正說著,金法王就掉頭出去了……”
過冬。
上一個冬天,風雪夜看到歸來的阿飛,那驚喜得心臟似乎停跳的感覺,還刻還縈繞在四肢髮膚。一轉眼,到這沙漠地底的宮殿,竟大半年。
宮中無晝夜四季,只聽雲板度日。不知不覺,又一個冬天居然近了。
雖然很想多聽聽阿飛的事,又怕丫鬟談論這些,被人聽見擔風險,李尋歡微笑著改變話題:“杜若姑娘的窗課呢?另外三位姑娘的窗課冊子都帶來了嗎?”
痴痴望著李尋歡的笑容,等回過神來,杜若的臉慢慢染上紅暈:“教我們這些什麼都不懂得下人學寫字,先生會不會厭煩?”
問出口之後,她的眼神變得緊張,潔白的牙齒輕輕搖住嫣紅的唇。
握住帕子的手指也情不自禁用力了些。
李尋歡熟諳風月,怎麼會看不出小姑娘這點心思?
溫和地笑笑,語氣格外帶出些慈愛來:“傻孩子,倉頡造字原為人間,我被請來這裡本就是教書,只要有人想學,我當然樂意教。”
杜若輕輕蹙眉:“先生……”
還沒說完,被一個雖然圓囀動聽、卻冷漠而威勢的聲音打斷:“杜若,你怎麼在這裡?”
杜若渾身一抖,根本不敢轉身,直接就地跪下,匍匐在地:“奴婢叩見大公主!今天該班伺候教主的是香椽和夜來,杜若不敢偷懶。”
生怕這平時架子大得不得了、其實頗善解人意的小丫鬟被責罰,李尋歡立刻起身跟著長揖:“杜若姑娘好心為在下送湯藥過來,不知蘭公主有什麼吩咐?”
杜若確實很美,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疏淡氣質,如香草幽蘭般楚楚動人。
可是掌管宮殿內務的大公主花白鳳簡簡單單那麼一站,頓時如同牡丹驕傲迎朝陽綻放,杜若還是那花壇邊陪襯的一株小草。
聽見李尋歡開口求情,花白鳳輕輕一笑,便風情萬種:“這些小丫頭膽子大得要命,才沒那麼好心。來的第一天,不是就把你給餓了?在教主面前,如果不是先生好心幫著掩飾,她們早就遭殃了……既然您都說話了,我當然不會責罰這丫頭。”
李尋歡暗暗鬆一口氣,笑:“公主有什麼事情吩咐,實在不敢勞動。派人來傳喚就行了。”
花白鳳揮手示意滿眼感激的杜若退下,淺笑:“我哪敢傳喚?這聖宮上上下下百來人,我聖教遍佈中原西域的子弟數千人,個個都把教主奉為效忠的神祗。見到教主不用跪拜,被他稱為朋友的,也就是李先生你了吧?”
聽這話裡面,多少帶些央求的意味。
並不是不想幫這美貌且性情爽朗的女子,可身處魔教地下宮殿,惹來任何多餘的麻煩,對長久留下都是妨礙。
李尋歡皺眉,儼然當年翰林前輩的道學模樣:“大公主,夜已深了。雖然李某年紀不小,多少有些不方便……”
眨眨眼,花白鳳好像終於想明白,這話的意思是“男女授受不親”,不要引來誤會。
她突然樂得前仰後合、笑靨如花:“偏你們漢人男子那麼麻煩,我們焉支的姑娘才不管這些囉嗦。”
李尋歡苦笑致歉:“是在下迂腐。”
花白鳳眼裡寫著嚮往:“當年王教主在位時,四法王四公主每年來朝拜,當時的蘭公主是我七姨。我們一起烤肉喝酒唱歌,開心極了……”
李尋歡一怔:“除了金法王,難道……還有別的法王?”
金無望的功力已臻化境,面前這位花白鳳雖然年輕,奇詭的武功和攝魂術也不可小看。如果這般水準職位的人居然各有四位,那魔教的實力強大得可怕。
但,這樣的一個組織,怎麼會甘於寂寞,龜縮在人跡罕至的羅布泊地下深處,不爭雄中原呢?
一旦魔教動了入主中原之念,又有什麼人、什麼勢力擋得住?
李尋歡的手突然汗溼了。
聽見李尋歡脫口而出的問話,花白鳳伸伸舌頭,明擺出“我不小心說多了,你再問我就犯錯誤了”的討喜樣子,然後笑:“李先生不問我來幹什麼嗎?”
多少有些不習慣魔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