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有云飄過那裡。”空海仰頭看。
“嗯。有啊!”逸勢的視線,從方才空海所指的白梅樹後方掃過。
白梅樹正上方,有一朵雲正悠悠然往東飄去。兩人都聞到了梅花香。
“從那朵雲的距離看來,在此的任何人不都是相同的嗎?不因為是富人,離雲就近,也不因為是窮人,離雲就遠,更不因為儒生或和尚就如何——”
“嗯。”
“眾生皆平等。”
“理所當然啊!”
“不過,方才不是說和尚和儒生不同,富人和窮人不同嗎?”
“嗯。”
“何故呢?”
“不要突然這樣問我,空海。”
“說不同即不同。說相同即相同。此又何故呢?”
“赴長安途中,在馬車上也說過同樣的話題。空海!你應該回答才是。我對這種複雜的問題感到很棘手。”
“所謂和尚和儒生、富人和窮人的稱謂,都是人的分法。因為有‘人法’後,才區分出來的。”
“是嗎?”
“和尚和儒生、富人和窮人皆相同,則是‘天法’。”
“嗯。”
“明白了嗎?”
“喔,明白了。”
“問題就在這裡,逸勢啊!”
“唔。”
“就像和尚與儒生、我與你都相同般,那裡的樹、方才的梅花、狗和貓、蛇和魚,也跟你我一樣都是一樣的。”
“嗯……”
“從天法看來,那些都是生命。”
“嗯、嗯。”
“更進一步說,在天法之內,我們和花、狗、樹、蛇、魚都是相同的。恐怕和地上的石頭、天上的雲等所有的一切也都相同。”
“嗯、嗯、嗯。”
“宇宙原理充斥在我、你、方才的梅花、走過的漢人和胡人、屋子、流洩的樂音、煮魚的香味等之中。”
“總之,那就是——”
“所謂的曼陀羅。”
“那曼陀羅是……”
“我是說,這一切都很有趣。”
“你一邊走還一邊在想這些複雜的問題嗎?”
“不復雜。”
“實在受不了。”逸勢如此說,卻毫無不愉快的神情。
他用一種有趣的眼神,看著這個和自己從倭國而來的怪和尚。
空海所謂的“宇宙”這個名詞,在那個時代早已存在了。無論是“宇”還是“宙”,都像是個巨大罩子,戰國時代的《屍子》這本書中記載著: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
上下四方,指的是空間。所謂古往今來,是過去、現在、未來,指的是時間。
“宇宙”的現代說法,就是“時空”。古代中國比任何一個國家都更早就有這種概念。
“只要有你相伴,無論身在何處,感覺都是相同的。”逸勢說道。
“何處呢?”
“在倭國、在大唐都相同。”
“是嗎?”
“不過,不管相同或不同,總之,他還是很想回國吧。”
“指永忠和尚嗎?”
“正是。”逸勢說。
空海和逸勢,剛從西明寺出來。
二月九日——
明日,藤原葛野麻呂等大使一行,將從長安出發返回日本。原本計劃要更早出發,卻因種種事情延遲至今。
所謂事情,指的是德宗皇帝的駕崩。
德宗駕崩於那年一月二十三日,即貞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巳。
享年六十四歲。三日之後,四十五歲的皇太子李誦即位。
然而,新皇帝早在即位前的去年九月就因中風病倒,手腳言語都不順遂。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