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傍晚了。我並非要你等很久。與其明天再來確認我是否說謊,還不如今晚就來試試看。”
張彥高覺得徐文強所言有理,便點點頭說道。
“好吧!就如此辦吧!”
這晚,是個連月光都看不見的暗夜。風兒陣陣吹著。整個棉花田沙沙作響。
張彥高和徐文強、還有張彥高的部下們,站在黑暗中,一直在等待著。
張的一位部下手中所握的火把,被風一吹,發出燃燒的聲音。
漆黑暗夜。黑暗中只能看到彼此被火焰照得通紅的臉龐。
“還不出現嗎?”張彥高嘀咕著。
“再等一會兒——”徐文強說道。
“原本這不是我的職務。別人要來,我硬說自己是收信的當事人,才搶著來的……”
當張彥高說這話時,突然不知從黑暗中的何處,有聲音傳來。
“風正在吹著。”
雖是低低的聲音,卻很清楚傳過來。
“風正在吹著。”另一個聲音回答。
“如何?李誦果真病倒了吧!”
“是啊!李誦果真病倒了。”
哈哈……
嘻嘻……
呵呵……
無數笑聲喧囂在暗夜之中。
“再來就是明日了。”
“再來就是明日了。”
聲音又響起。
“是誰呢?”張彥高不假思索問道。
不過,卻沒有回聲。
風吹得更緊,暗夜裡所有棉花葉發出“唰唰”的搖曳聲。
這聲音,和那無數低微的笑聲重疊在一起。
馬的嘶叫聲,好像也混在其中。盔甲聲。戰車聲。接著,又響起無數的低微笑聲。
哈哈……
嘻嘻……
呵呵……
這些聲音重疊在一起,加上風聲,不知不覺中,笑聲在強風中響徹了漆黑的天空。
第三章 長安之春
有“刺骨”的說法。指的就是長安冬天的寒冷。
刺骨——形容天氣冰寒得有如針刺進骨頭。
空海進入長安時,正是刺骨時期。
公元八○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
風中的長安,開始有春天的氣息了。
長安二月多香塵,
六街車馬聲轔轔。
家家樓上如花人,
千枝萬枝紅豔新。
簾間笑語自相問,
何人佔得長安春?
長安春色本無主,
古來盡屬紅樓女。
如今無奈杏園人,
駿馬輕車擁將去。
——韋莊《長安春》
長安的春天始於二月。
從朔北吹來的風和黃塵,夾帶著春天來到。
二月——
風中已經開始混雜著杏花味道。
空海和橘逸勢,走在帶著春天氣息的風中。
刺骨的感覺沒有了,只感覺春風和煦。
大街左右兩旁並立的榆樹、槐樹和楊柳,都已冒出嫩芽,抽出淡淡的新綠。
路過的馬車,所發出的轔轔聲更添熱鬧。
高樓之上的藍空,也顯現出溫柔的色彩。
走過大街,一踏進遊廓的夾道——狹斜,人們的腳步也變得輕盈了。
僧侶裝扮的空海,即使走在這稱為“狹斜”的妓院、酒肆鱗次的街道,誰也不會停下來多看他一眼。
因為,街道上到處都是商人、官吏、僧侶、異國人。
像長安這般有各式各樣種族生活在一起的城市,在當時的世界絕無僅有。
據說光是各國的使臣,平常就超過四千人。
長安的人口一百萬人,其中有一萬人是異國人,除了使臣之外,還有六千異國人生活在這個大城市。
首先,有倭國。還有,吐蕃。
西胡。
大食。
天竺。
另外,還有土耳其、維吾爾族、西域種族及少數民族,都聚集在這個城市。
這些人帶來的,不僅是文物而已。也帶來了宗教。
道教。
佛教。
密宗。
這些不必說,西胡的國教祆教——即拜火教、還有摩尼教也都傳入長安。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