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我問過了,但不空大師堅持當面稟告太上皇——”
“我現在很忙,叫他回去。”
“是!”士兵腳步聲漸行漸遠。
“可是,不空為何知道此地——”太上皇喃喃自語般說。
“太上皇雖然微服出宮,事前卻沒囑咐不得洩漏行程,像不空大師這樣道行高超的人,自己應可得知此事吧。”
玄宗發出“嗯”一聲的同時,屋外又傳來士兵的腳步聲。
“不空大師說,無論如何都要見太上皇一面。如果太上皇不願意見他,就要我傳話,倘若大家正在談論尸解仙一事的話,請務必讓他加入——”
玄宗吃驚不已,對我們看了一眼。
既然提到尸解仙,表示不空知道我們在此談論什麼事。
當然,傳話計程車兵尚不知道貴妃之事,所以不空和尚故意不說出貴妃名字,僅拐彎抹角地說出“尸解仙”三個字,目的在於不想讓這名士兵知情吧。
這麼說來——
“不空知道此事了——”玄宗情不自禁出聲說。
“啊?”外頭傳來士兵不知所措的聲音。
高力士隨即說道:“既然他這樣堅持,就見他吧。”
玄宗望向黃鶴,黃鶴立刻點頭致意。
“好,好吧。領他到這兒來。”
“是。”
士兵腳步聲又走遠了。不一會兒,外面傳來某人緩步前來的動靜。
不久,腳步聲停在門外。
“不空大師已帶到。”士兵說。
“太上皇,久違了。不空向您請安——”
門外傳來我也耳熟的柔和聲音。
“進來!”
玄宗太上皇說畢,有人緩緩推開門扉,一身僧服的不空和尚走了進來。
不空和尚身旁,還有個約十三、四歲的沙彌,正抬起一張伶俐臉孔,安靜地站在門口。
不空身後門扉關上後,士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久未問安。”
不空靜靜地行了個禮。
大兄。
你人在長安時,不是曾與不空和尚見過一兩次面嗎?
大兄來到長安,和我成為莫逆之交,我記得是在天寶元年的事了。
翌年春天,宮中盛宴。那日,你在御前揮筆立就填寫《清平調詞》,交由李龜年吟唱,貴妃起舞,盛宴情景至今歷歷在目。
回想起來,正是那時埋下了你和高力士失和之因,而那日宴席,不空和尚應該也列席在座吧。
彼時,我已四十三歲,你也同庚。不空正值三十九,比我們都年輕。
貴妃二十五歲。玄宗皇帝五十九歲。高力士六十歲。
對不空來說,那一年,是他首次行腳天竺之年。我想,在他即將出發數天前,他出席了那日的盛宴。
日後,不空再度行腳天竺,返回唐土後,便一直居住在青龍寺。
安史之亂那時,他也寸步不離長安,始終在青龍寺修行。
我想,當時他已有五十四歲了。
不空和尚到底有何要事,要來此處謁見玄宗太上皇呢?
不,應該說,為何他知道玄宗太上皇人在此處呢?
稍事寒暄後,不空和尚對著一旁的沙彌說:
“你到外面等一會兒。”
那個沙彌恭敬地行了個禮,走至外面。
不空和尚再度環視眾人後,望向太上皇身旁的空椅子。
此時,貴妃已由丹龍與白龍攙扶,帶到其他房間。
房內剩下的,只有我和玄宗太上皇、黃鶴,加上高力士四人。
“不空,你有什麼事?”太上皇開口。
“是。”不空點了點頭,在原地跪下。
黃鶴從旁瞪視著不空。那時,我初次目睹閃爍著那般可怖眼神的黃鶴。
迄今為止,黃鶴算是那種內心究竟想些什麼,根本無人能猜測出來的人,他是個喜怒完全不形於色的人。
雖說他唇角偶爾也會浮現微笑,但那微笑,也無法讓人理解黃鶴真正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黃鶴,此時,雙眼正充滿著讓人一目瞭然的憎惡。
不空和尚不是完全察覺不到黃鶴如此眼神,但他只是沉穩安靜地仰望太上皇,說:
“太上皇,請下旨眾人迴避……”
“讓眾人迴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