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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起墨來。

其間,誰也沒有開口。

空海和逸勢,含酒在口,靜靜凝望磨墨的白樂天。

只有玉蓮彈奏的月琴聲簌簌響起。

過了一會兒,白樂天自懷中取出紙張,手上握住沾了墨汁的筆。

白樂天左手拿紙,寫下了一些文字。

四周牡丹繚亂盛開。

藍色月光傾瀉在牡丹花上。

然後——

“好了。”

說畢,白樂天擱下筆。

手持紙片,自顧自地吟哦起來。

聲音低沉蒼勁。

玉蓮即興彈奏月琴,應和著白樂天的吟詠。

兩鬢千莖新似雪,十分一盞欲如泥。

酒狂又引詩魔發,日午悲吟到日西。

白樂天的聲音在月光中朗朗向上飄升。

兩鬢髮絲,幹根翻白似雪。

飲酒滿杯,我狂醉如泥。

痴癲迷醉,又呼引出我心中的詩魔。

午後引吭悲吟,直到日落西山。

其詩大意如此。

當白樂天的吟哦聲停止之時,“唔……”

逸勢發出不勝感慨的聲音。

此詩,宛如白樂天身已老去的自況。

不久,白樂天再度握筆。

繼續在紙張上沙沙走筆。

掩藏在白樂天心中的詩意之門,似乎已整個敞開了。

看得出來,白樂天此時文思泉湧,不可遏止。

他將心中湧現的文思,原封不動地寫在紙上。

貌隨年老欲何如?興遇春牽尚有餘。

遙見人家花便入,不論貴賤與親疏。

白樂天繼續開口吟哦。

玉蓮也彈撥月琴應和。

逸勢滿臉脹紅,並非全然因醉意或燈火的映照。

一旦濃烈的情感在體內翻騰之時,此男子便會成為這副模樣。

白樂天的吟哦中斷後,琴音又響了一陣方才停止。

玉蓮把筆遞給空海,說道:“空海先生也寫一些吧——”

“那——”

空海接下筆,默默地在紙張上寫字。

過了一會,握住紙片,靜靜地吟起來。

一念眠中千萬夢,乍娛乍苦不能籌。

人間地獄與天閣,一哭一歌幾許愁。

睡裡實真覺不見,還知夢事虛誑優。

無明暗室長眠客,處世之中多者憂。

悉地樂宮莫愛取,有中牢獄不須留。

剛柔氣聚浮生出,地水緣窮死若休。

輪位王侯與卿相,春榮秋落逝如流。

深修觀察得原底,大日圓圓萬德周。

(譯註:根據空海所著《性靈集》,《詠十喻詩,詠如夢喻》漢詩原文,作者所引漏列最後兩句,今補上。)

空海吟畢,彈奏月琴的玉蓮馬上歇手。

“空海先生,您的聲音真動聽。”又說:“能否讓我拜讀您的大作?”

“當然可以。”

空海遞出方才寫就的詩箋,玉蓮擱下月琴,用白淨的手指接下。

就著燈火月光,玉蓮盯著空海所寫詩看著。

不久——

“空海先生——”玉蓮抬起頭,說道:“我想為這首詩跳一段舞——”

“喔,榮幸之至。我也想親睹玉蓮姐的舞姿。”

空海才點了點頭,自樂天便接腔說:“玉蓮,這一定很有趣。”

白樂天本來就是胡玉樓熟客,他和玉蓮的交往,比空海更久。

“空海先生會彈琵琶或月琴?”

“多少會一點。這樣好了,我雖不像玉蓮姐那樣行,倒還可以用月琴為你伴奏。”

“唉呀!能夠配合空海先生的月琴起舞,真叫人高興哪。”

“那,我來彈琵琶。”白樂天開口。

“樂天先生也行?”

“我多少也會一點。”白樂天回道。

“既然這樣,我就吹笙吧——”

連逸勢手上也拿起了一把笙。

“喔,連逸勢先生也要——”

當然,習樂是宮中的基本教養,橘逸勢也能玩上一、兩種樂器。

講到吹笙,橘逸勢絕不輸給一般人。

本來,彼時傳人日本的樂器,便是經由大唐而來,其基本構造和吹奏方法,並無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