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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外噪音的“現在”聲音越發響亮,撩撥得人探身觀望,迴響在房間裡的伯格曼最終會被關掉。這是我與他們最後一次認識電影大師的機會。

那些70年代的毛頭小子

也許是在一個空中盪漾著手風琴聲的晚上,68歲的科波拉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那個16毫米放映機,為自己播放了1979年的作品《現代啟示錄》。那是讓他窮困潦倒幾近破產的電影,有著一個年輕人要獨立於好萊塢大電影公司制度的決心和30年前的熱情。於是他明白了為什麼竟許久沒有再欣賞它。就在放映機不停旋轉,上校的飛機投下炸彈,瓦格納的《女武神》響起,他懷著藝術家的自負,為自己的成就激動起來,可又隱約擔心自己再也拍不出這樣的電影了。他自始至終都在詫異,這位年輕人怎麼會拍出這麼好的影片,那個時候他什麼都不懂,可從某種角度說,他又懂得更多,現如今,他去了哪裡?片子放完後,一個聲音對他說:“你會再拍出一部這樣激動人心的電影的。”科波拉心中有說不出的驚慌,他知道自己的假期結束了。

要感謝他在美國納帕溪谷1600多英畝的葡萄園,那裡的赤霞珠葡萄掩藏在清晨的濃霧裡,只接受正午陽光的照射,慢慢成熟。科波拉1995年買下這片園子,現在它已經是美國第12大葡萄園,擁有兩家酒廠,兩個飯館,幾家小酒店,還販賣自制雪茄。當他抽著以他的祖父命名的“Carmine”雪茄在葡萄園溜達時,大概會忍不住想,奧森?韋爾斯在晚年的時候也應該種葡萄釀酒,這位拍出《公民凱恩》的導演在1985年70歲去世前,與好萊塢大電影公司制度做著最後的抗爭,他乞求每一分錢來完成未竟的事業,自貶身價地出現在電視節目和商業活動中,到了依舊一文不名。葡萄園卻給晚年的科波拉帶來每年近5億美元的收益,他用這些錢投資了新電影《沒有青春的青春期》。

電影是科波拉10年來的第一次迴歸,是個返老還童的故事。一70歲老教授一朝醒來被雷霹了一下,變成了35歲的樣子,得以完成未完的事業,追求追不上的姑娘。電影深深打著獨立電影的印記:改編自一個羅馬尼亞小說,自籌資金,靜悄悄地拍攝,啟用了好幾個羅馬尼亞演員,沒有一個大明星,終於完成的時候,像大部分獨立電影一樣先在電影節上露臉,又與同道們不同,它沒有委身於任何一個大電影公司,用葡萄酒錢自主發行。為數不多的看過這個片子的人表達了失望:“這將是今年美國主流電影中最奇怪的一部,它在清醒與夢遊之間,現實與想像之間,存在與虛無之間遊走,如果這是一個葡萄莊園主的產物,那它是部傑作;可它是拍攝出《教父》和《現代啟示錄》的科波拉的作品,因為缺少科波拉式的宏大、嚴肅、固執和自我犧牲而黯然失色。”科波拉卻沉浸在找回自信的喜悅中:“我跨越了一個鴻溝,我依舊可以拍出自己的電影而不需要獲得任何人的許可,我可以像其他老傢伙打高爾夫球那樣,自由地拍攝。”

1982年,被《現代啟示錄》耗盡心力和金錢的科波拉宣佈破產,他賣掉了自己的獨立製片公司“美國西洋鏡”,還負債2500萬美元。“美國西洋鏡”是1969年從華納兄弟公司出走的科波拉與喬治?盧卡斯共同創立的“反抗大電影公司制度的先鋒”,它曾經出品過科波拉所有知名的影片和盧卡斯的成名作《美國風情畫》及第一部《星球大戰》。1979年盧卡斯自立門戶“盧卡斯電影公司”,《星球大戰》系列的成功和歷練讓他又精明地將公司改為“盧卡斯藝術公司”,不僅拍電影,還投資動漫和其他一切電影周邊產品,與時代潮流的不謀而合讓他在大電影公司的擠壓中存活了下來,而且活得比大部分人都好(2006年《福布斯》的統計說盧卡斯個人資產35億美元),科波拉卻依舊一根筋地企圖用藝術反抗制度。在潦倒的那幾年,他致力於一個烏托邦式的電影《大都市》(Megalopolis),這是個關於毀滅了的紐約重建的故事,光劇本就有200多頁,科波拉與保羅?紐曼,羅伯特?德尼羅,迪卡普里奧,烏瑪?瑟曼……面談了一輪又一輪,它彙集了紐約的政治、種族、風情、過去與將來,全是科波拉認為以他這個年紀應該考慮的大問題。他調動了30年積累的一切巧妙手段,怒氣衝衝地認為這肯定是部史詩鉅作,就像一件15世紀的義大利藝術品一樣:它拒絕向貴族諂媚,不在僱傭軍首腦跟前說危險的應酬話,500年後它幸運地儲存在博物館中,走過的遊客會由衷地感慨:“多們偉大的作品,多麼偉大的藝術家!看那些貴族的嘴臉多麼醜陋。”可他越是磨礪自己的意志去努力,從劇本中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