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建議看似輕巧,實則是讓國朝丟醜!”
陳廷敬奏道:“皇上,督撫州縣虧空皇糧國稅,都有著令官長賠補的先例。臣建議歷任郎中監督賠補銅料,只是沿襲祖制。”
皇上道:“歷任郎中監督,現在都是大學士、尚書、總督、巡撫!你想讓天下人看國朝滿朝盡是貪官?”
《大清相國》45(3)
陳廷敬說:“虧空不賠補,不足以儆效尤,往後寶泉局倉庫還會虧空下去!”
皇上嘆息半日,搖頭道:“不,朕寧願冤死一個許達,也不能放棄朝廷的體面!”
陳廷敬重新跪下,道:“啟奏皇上,朝廷必須懲治貪官才有體面,袒護貪官會喪失體面!”
皇上怒道:“放肆!貪官朕會處置的。有人參了陳廷統,他向百姓借銀萬兩,情同索賄,這就是貪官,這就是死罪!”
陳廷敬大驚失色,忙往地上梆梆兒磕頭,只說自己管教弟弟不嚴,也是有罪的。
皇上見陳廷敬這般樣子,勸慰道:“廷敬,你也不必太自責了。陳廷統固然有罪,但事情還要查查。南書房的票擬說,此案還應細查,朕準了。可見明珠是個寬厚人。”皇上哪裡知道,這都是徐乾學在中間擀旋。
陳廷敬出了乾清宮,只覺得雙腳沉重,幾乎挪不了步子。他不打算即刻回寶泉局,乾脆去了都察院衙門。他獨自呆坐在二堂,腦子裡一團亂麻。他知道肯定是全義利記設下的圈套,卻不能這會兒奏明皇上。說話得有實據,光是猜測不能奏聞。他料全義利記必定還有後臺,也得拿準了再說。
陳廷敬胸口堵得慌,哪裡也不想去,一直枯坐到午後。這時,許達領著個小吏送樣錢來了,道:“陳大人,我把這兩日鑄的樣錢送來了,請您過目。”
陳廷敬道了辛苦,接過一串樣錢走到視窗,就著光線細看,不停地點頭,道:“好,馬上將新鑄的制錢解送戶部!”
許達說:“我明天就去辦這事兒。陳大人,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陳廷敬道:“許大人,在我這裡你什麼話都可以說。”
許達說:“寶泉局成例,新鑄制錢都得往有些官員那裡送樣錢,打入鑄錢折耗。我不知應不應該再送。”
陳廷敬低頭想了半日,問:“往日都送往哪些人,得送多少?”
許達說:“我查了賬,送往各位王爺、臣工共二十多人,每次送得也不多,八千文上下,每年送十次左右。”
陳廷敬道:“這還不算多?一年下來,每人得接受一百兩左右銀子,相當於一個四品官的年俸!寶泉局一年得送出去近兩萬兩銀子!”
許達問:“陳大人,要不要我把這個受禮名單給您?”
陳廷敬想了想,搖頭長嘆一聲,道:“我不想知道這個名單。這是陋習,應該革除!”
陳廷敬正說著話,串繩突然斷了,制錢撒落一地。許達忙同小吏蹲在地上撿錢,陳廷敬也蹲了下來。撿完地上的錢,陳廷敬拍拍手道:“許大人請回吧。”
許達便告辭出門。許達才出門幾步,陳廷敬忽又喊道:“許大人留步!”
原來陳廷敬見牆角還有一枚銅錢。許達回來問道:“陳大人還有何吩咐?”
陳廷敬道:“這裡還有一錢。我初到寶泉局衙門,曾指日為誓,不受毫釐之私。可我當日就入行隨俗,受了這枚秦錢;剛才差點兒又受了一錢。許大人,我今日把這兩枚錢一併奉還。”
陳廷敬說著,從腰間取下那枚古錢,放進小吏的錢袋裡。許達面有愧色,也取下腰間古錢,放入錢袋。陳廷敬笑笑,示意許達請回。許達才要出門,陳廷敬又叫住他。
許達回頭道:“陳大人還有事嗎?”
陳廷敬欲言又止,半日才說:“許大人,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要記住我那日說過的話,白的不會變成黑的。”
許達頗感蹊蹺,問:“陳大人,您今兒怎麼了?”
陳廷敬忙說:“沒沒,沒什麼,沒什麼。您請回吧。”
陳廷敬望著許達的背影,內心非常愧疚。
陳廷敬在都察院呆到日暮方回。出了城,找徐乾學問計。徐乾學說:“皇上面前,您不能硬碰硬。您暫時只參許達,很是妥帖。我們設法保住他的性命,徐圖良策!”
陳廷敬說:“凡是跟銅料虧空案有關的官員,都巴不得許達快些死,他的命只怕就保不住。”
《大清相國》45(4)
徐乾學說:“既然如此,您越是不放過那些人,他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