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易忙朝高士奇拱手拜了幾拜,道:“謝高大人指點!我在衙門裡是有哥兒們的,我這就去了!”
高士奇坐著不動,他是從不起身送俞子易的。這會兒高夫人出來了,道:“老爺,您只是幫他出點子賺錢,我們自己也得打打算盤呀?”原來剛才她一直在裡頭聽著。
高士奇笑道:“你不明白,俞子易賺錢,不就等於我賺錢?”
高夫人聽得似懂非懂,又道:“老爺,您這麼天天在家待著,奴家也不覺得是個事兒。”
高士奇道:“我不天天出門了嗎?”高士奇話這麼說著,心裡想想也慢慢虛起來了。畢竟好些天不知道宮裡的事了。他悶頭喝了會兒茶,突然起身出門。高夫人問他到哪裡去,他只道我官裡的差事你就別多問。
高士奇原來想去索額圖家看看。他輕輕叩門,門人見是高士奇,冷了臉說:“原來是高相公!你自己來的,還是我家主子叫你來的?”
門人說的主子指的是索額圖,索尼大人高士奇是見不著的。高士奇點頭道:“索大人叫我來的。”
門人仍是不冷不熱,道:“是嗎?進來吧。我家主子在花園裡賞雪,你自個兒去吧。”
高士奇忙道了謝,躬身進門。門人又衝著他的背影道:“我家主子正高興著,你要是敗了我家主子興致,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別往我身上賴!”
《大清相國》16(2)
高士奇回過身來只道高某知道,倒著退了幾步,才轉身進去了。高士奇穿過索府幾個天井,又轉過七彎八拐的遊廊,沿路碰著下人就打招呼。進了索家花園,但見裡頭奇石珍木都叫白雪裹了,好比瑤池瓊宮。高士奇還沒來得及請安,索額圖瞟見了他,便問:“高士奇,聽說你在外頭很得意?”
高士奇跪了下來,頭磕在雪地上發出聲聲鈍響,道:“奴才給主子請安,奴才不敢!”
索額圖道:“你在別人面前如何擺譜我且不管,只是別忘了自己的奴才身份!”
高士奇仍是跪著,又叩了頭,道:“士奇終生都是索大人的奴才。”
原來索額圖雖是處處提攜高士奇,到底是把他當奴才使的。索額圖道:“好好聽我的,你或可榮華富貴;不然,你還得流落街頭賣字去!”
高士奇道:“主子的恩典,士奇沒齒不忘!”
索額圖又道:“你是個沒考取功名的人,我也是個沒功名的人。”
高士奇聽得索額圖這麼說,馬上又是叩頭,道:“主子世代功勳,天生貴胄,士奇怎敢同主子相提並論!”
索額圖黑臉瞪著高士奇,說:“大膽!誰要同你相提並論哪?我話沒說完哪!我是說,你這個沒功名的人,想在官場裡混個出身,門道兒同那些進士們就得不一樣!”
高士奇始終不敢抬頭,低著眼睛說:“只要能跟著主子,能替主子效犬馬之勞,就是士奇的福份了!”
索額圖罵道:“沒志氣的東西!我還指望著你能替我做大事哪!”
高士奇道:“士奇全聽主子差遣!”
索額圖道:“我會為你做個長遠打算,慢慢兒讓你到皇上身邊去。你的那筆好字,皇上很是喜歡。”
高士奇聽到皇上看上自己的字,內心已是狂喜,嘴上卻道:“士奇不論到了誰身邊,心裡只記住您是奴才的主子。”
索額圖又道:“你得學學陳廷敬,心裡別隻有小聰明。當年皇上寧願罷斥一個二品臣工衛向書,也要保住陳廷敬,可見他是個人才。可那陳廷敬只跟著明珠跑,我瞧著就不順眼!”
高士奇早知道索額圖同明珠已是死對頭,可他免不了哪邊都得打交道的,心裡便總是戰戰兢兢。明珠看上去度量大得很,見了誰都笑臉相迎,索額圖卻是成天龍睛虎眼,很是怕人。索尼早已是內務府總管,明珠最近也派去做內務府郎中。誰都知道明珠同鰲拜走得近些,而索尼同鰲拜偏又是面和心不和。
高士奇雖然也是成天身處禁宮之外,可宮裡頭的事情卻比陳廷敬清楚多了。他這回拜訪索額圖,本是想聽聽宮裡的訊息,可索額圖半句也沒有說,他也不敢問。這時,索額圖昂著頭,仍望著滿園雪景,道:“起來吧,褲子跪溼了,你出門還得見人哪!”
高士奇爬了起來,拍拍膝頭的雪塊,笑嘻嘻的說:“不礙事的,褲子溼了外頭有棉袍子遮著哪。”旁邊下人聽了高士奇這話,忍不住都封住嘴巴偷偷兒笑。
這時,突然有個下人飛跑過來,一迭聲喊道:“少主子,主子從宮裡送了信來,要您快快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