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蘭曳兒望著他,吮了吮指尖,“我小時候就識得一些草藥,可家裡人卻全然不懂,我十一歲之前的事全部忘光了,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哦。”尚輕風垂下眸子,喃喃地說,“不記得才好。”
“什麼?”她好奇地盯著他。
“沒什麼。”他展顏一笑,從她手中紙袋裡拈了一顆糖,含進嘴裡,“唔,好甜……馬車在哪裡?”
“那兒。”她伸手一指酒樓後院門口。
“走吧,我下午要教課,再拖就遲了。”
“藥鋪也收弟子嗎?”蘭曳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
“不是,秀湖村私塾的先生回鄉了,我與好友各兼了半天的課,下午是我教書。”尚輕風將藥筐卸下推進車內,“你也進去坐。”
“我和你一起坐外面。”蘭曳挨著他坐在車板上。
“那好,你坐穩。”他一提韁繩,“叱!”
馬車一晃,蘭曳身子立刻栽了過去,“哎喲!”
一隻溫暖的大手扶住她肩頭,帶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都叫你坐穩了,這麼不當心!”
蘭曳委屈地哼了一聲,將撒上他衣襟的蓮子糖拾回來,見有一顆滑進他襟口內,猶豫了一下,迅速將手指向裡一探,摸出來往口裡一扔,毀屍滅跡!
尚輕風愣了愣,不禁悶聲一笑,扯動韁繩,車輪隆隆轉動,向城外駛去。
第五章
寧靜的夜晚時分,星子悄悄爬滿中天,沙沙的寫字聲從窗內傳出,像是春蠶咀嚼桑葉的韻律。
私塾的木門稍稍虛掩,兩個少女蹲在門口嘀咕著。
“哎喲,那個夫子長得好俊!”
“你訂了親啦,怎麼可以垂涎別的男子?劉大哥會生氣的。”
“什麼垂涎?講話真難聽,這叫欣賞,那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你這句話用得不對。”
“隨便用一下,幹啥那麼認真?”盧虹扒著門縫努力向裡瞄,“私墊裡的兩個先生都是年輕又俊俏的,難怪好多姑娘家都來習字,針線也不做了。”
“什麼啊,尚大夫說晚課是免費教授村民學字的,誰愛來都可以,村裡的女孩兒哪有家裡願供她們讀書的?如今既不收錢,又不耽誤白日活計,當然來的多嘍!而且其他的村民白天下地耕田,晚上學著認字,不也來了很多?”
盧虹嗤她一聲,“你都十六了,怎麼還這樣不開竅!等你遇上了喜歡的人,就會明白,想接近一個人的話,什麼藉口都要找,懂不懂……咦,那夫子的頭髮長得真好,又黑又順,比我的還好,哎?還留那麼長,真是少見……嗯嗯,說不定他小時候怕長不大,被當成女孩兒來養……”
“我今天就遇上了,可是他好像在躲我。”蘭曳在嘴裡咕噥,“虹姐,你看見尚大夫沒有?吃過晚飯後,我來找他卻一直沒瞧見。”
“你聽了他一下午的課,還沒聽夠?什麼《論語》、《孟子》的,聽得我頭都暈了……”
門“吱呀”一聲被從內開啟,一襲淡雅的鵝黃長袍出現在兩個少女眼前,兩人對視一眼,尷尬地站起身,同時反省是否自己嘀咕聲太大,才驚動了裡面的人?
“兩位姑娘可是要習字?”年輕俊雅的夫子微笑著,聲音溫潤和藹,煦如春陽。
“不不不,是她要習字,我沒有……我先走了。”盧虹最怕讀書寫字,一遇上紙筆就頭疼,趕緊溜之大吉。
“我是來找尚大夫的,他去哪兒了?”蘭曳悄悄向裡一探頭,見多數人都在埋首寫字,極是認真,只有幾人抬眼向這裡張望。
“呃……你若要等,就進來坐吧,反正一會兒就要散課了,說不定他會過來瞧一眼。”南書清輕聲道,他略知些尚輕風過往之事,尚輕風既囑他莫要多說,又躲著曳兒,他縱然心軟,也不好多講。
“我等!”蘭曳忙道,隨他入內,來到最後一排空座坐下。
見那夫子回到最前方的先生位子,舒身寬坐,手指輕撫桌上一摞書冊,只是劃來劃去,卻不翻開閱讀,她不覺有些納悶。無事可做之際,便只好四處打量,屋裡甚是寬敞,整潔乾淨,人人桌上都有一支蠟燭,淡淡的蠟油香飄溢滿室,嫋嫋不散。一側牆面最末處另有一扇門,想來是學生出入之用,不與先生爭道。
才想著,就見那道門小小地敞開一條縫,接著,—個身影貓著腰,鬼鬼祟祟地溜了進來。蘭曳睜大眼,那是個面目清秀,雙眸慧黠靈動的少年,只見他向最前方的年輕夫子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