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萩一個人在街上走,一遍遍覆盤。
哪錯了……
就是從那個林亦初搖頭晃腦的笑容開始的。
為了躲避不必要的偷拍,亦萩此時帶著黑色口罩和大簷的黑色棒球帽。有口罩的遮擋,想撇嘴就撇嘴。
要流淚了便從包裡拿出墨鏡,全副武裝掩飾自我。
一直被努力吊高的自尊心被林亦初一個輕微搖頭的笑容擊粉碎。
“展覽的格調要高,要有超越小資的高階感,要形成一股新的潮流……”艾莉絲如是說。
所謂的高格調是她豪門小姐林亦初的格調,而屬於鄭亦萩的,是在生活的夾縫中勉強求得學習的機會。站在人前講不屬於她的話語,這是人格的強暴。
淑儀打來電話,亦萩沒有接,這麼快就知道了。
簡訊嗖嗖接連不斷地發來,亦萩終於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你馬上就要不一樣了,怎麼就不能忍一下。回去吧,道個歉就過去了!”
“出來工作要為別人著想,不要總意氣用事!”
……
亦萩簡直想把手機砸掉,沒有人理解她,沒有……根本沒有……
接了淑儀的電話,只是想吼兩嗓子,“你不要再說了,我就是在貧窮中長大的窮女孩,永遠都不可能高貴起來,裝什麼裝,有什麼可裝的!”
電話那頭久久無言。
“是那個詹妮對你說難聽話了,她母親只是老婆子身邊的一個秘書,沒什麼了不起的!”
“不是不是……”
“那是林亦初說難聽話了!”
“不是不是…不是……什麼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啊!艾莉絲說你忘詞了,然後林亦初上去接著錄影片,然後你說你有不同意見……”
亦萩結束通話電話,和淑儀完全講不通,她一個沒上過學的落選選美女郎能懂什麼。
她能理解身份認知錯位帶來的自我迷失感麼。她能理解林亦初當時當刻林亦初那個笑容的摧毀力麼。
她一輩子都活在虛幻的豪門白日夢裡,孩子只是她追逐白日夢的工具罷了。
唉……
今天的崩潰足夠漫長,而且還沒有修復的跡象。
原以為已經是刀槍不入的金剛石,誰知還是輕易就破碎的玻璃杯。
“如果過去都能抹掉,如果一切都能重來……”
……
林亦初把詹妮送回家。
“那位萩小姐……?”
“唉…始終都是個問題啊。”
“等到能自立門戶就好了,現在還需要投入培養。”
“林家上一代算都廢了,我作為長女真難啊。”
詹妮也免不了輕輕嘆氣,“上一代的鬥爭太過慘烈,這一代能平平淡淡就好。”
“樹欲靜而風不止……罷了,我得回去了,鄭淑儀還不知道會唱哪出戏。”
“哎呦,我要是你啊,就躲得遠遠的了。”
“我也想啊”林亦初心裡說,坐進勞斯萊斯,“代我問萍姨好,我一直都惦記她……”
“萍姨也老唸叨你呢,有時候我都懷疑到底誰才是她女兒。”
勞斯萊斯開走,林亦初透過手機自拍看看車後鏡裡站著目送的詹妮。
“那我乾脆認個乾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