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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視釜中藥已竭,丐忽狂笑,聲可震屋瓦,袖出一錢擲釜中,曰:“以此聊酬一夜勞!”踏雪竟去。視釜底,嵌一極古五銖錢,堅滯如鑄,藥氣上騰,成五色香雲,氤氳不散者終夜。由此藥更靈,人疑丐者仙也。公壽八十,無疾一笑逝。子孫讀書,多有遊庠者,猶懸壺市藥為生,世世保守釜爐如連城。餘髫齡親見之。釜者,古勺鬥也;爐者,小折腳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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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卷二 忠魂入夢

兗濟道署,在兗郡城西,本明季都閫府舊址。觀察某公蒞任後,愛署西隙地,可植花草,浚池灌泉,輦石堆山,築小亭如蓋。供吟嘯,觴詠摩娑,收藏鼎彝為樂。

餘幕遊滋陽時,公子某司馬治樽招飲,偕登假山,顧西牆外有方土一坯,長可二丈餘,高可五尺餘,寬廣平整,疑為臺。若就勢堆作嶙峋,繞以廊舍,則園勢能曲,石徑亦紆。心擬之而未言也。飲醉,篝燈回,朦朧就枕。

夢一紅袍紗帽貴人,面白多髭,長眉高顙,徘徊中庭。旋一禿髮童子,投刺入,口稱曹公奉拜。餘方審刺上名氏,而貴人已入,昂昂抗手高坐,瞠目視餘良久,曰:“子日間所見土阜,亦知其下為吾首邱乎?魂魄所棲,非可作遊覽所。當日倉卒捐軀,既無碑誌,又無祠宇;老成凋謝,史冊不書,殊寂寞耳。子既作《夜雨秋燈錄》,何不紀其崖略,俾後之宦遊者,知此中有人,不致削,豈非筆墨緣歟?”餘心雖應諾,且欲諮詢,而口噤不能言一字。貴人旋起,餘唯拜送。貴人曰:“翌日,將遣人以名字相告,可以略見一斑。”言已,且行且吟,曰:

寒泉百尺吐長虹,多少風雲在甕中。

遺蛻縱教黃土壓,精靈已逐鼎湖龍。

回首燕臺策馬行,征途順訪綠楊營。

慘聞帝抱虞淵痛,國破家亡敢再生。

愛妾隨身字?娘,一般殉節共流芳。 行人莫當胭脂井,玉虎偷窺水尚香。

千古崇窿土一臺,金蠶飛出總堪哀。

年年風雨清明節,若個梨花麥飯來。

忠義光能燭九淵,閒攜桃葉岱雲邊。

何須短碣題名字,杜甫南樓一散仙。

吟已,回首顧餘,揮手若示止步狀。餘正惶惑,若足底誤踏蒼莓,一滑傾撲而醒,枕上默憶所吟,一字不爽。聽窗外風聲颼然,若吟韻猶在耳邊也。謹志於懷,殊不可測。 次夕,適道署幕府某君來,試以土阜問。某愀然曰:“其下有井,為明忠臣崑山曹公廷楨死難處也。甲申年,公正行取入都,道出此邦,訪友是署。忽偵隸報煤山之變,公撫膺大哭,曰:‘吾不忍事二主!’故縱身投井死。土人義之,遂閉塞井闌,上加黃土,因近官衙,不敢作殯宮墓道,然亦不忍再酌寒泉,遂築如平阜。至道光某甲子,官此者某公,其妾素驕,亦河東怒獅也。夏日怯暖,見此阜橫綠蔭下,四面涼習習,乃簪花傅粉,著短羅衫,坐土阜上納涼;且雙翹纖足,吸水煙,諸婢環侍,笑語喧譁。忽大叫倒地,若中癲,面青紫,目瞪視,口流沫,作崑山語音罵曰:‘何物**,敢於無禮!此雖爽塏,然其下為吾窀穸。爾一婦人,坐吾屋頂上,褻孰甚焉。而且豔妝吸菸,是何體態!爾稿砧亦讀書人,何絕無家教,想怯爾閫威耶?我實不能恕妖牝也!’言已,手自批頰,粉黛浸淫,花容揉碎矣。諸婢狂呼,僕媼鹹至,不能救止。驚請某公來,聽如夫人所語,知有干犯,急再拜認過,乞寬宥。旋聞冷笑曰:‘我家亦有婦人,設箕踞於妝宅鴟尾上,汝心安乎?’曰:‘是誠婢子之無禮,容痛飭之。但君既殯此,乞示姓名。’大聲曰:‘吾明季曹廷楨也。’再問,而如君已蘇,扶之上房,藥餌始愈。然由此竟喪膽,淫威稍殺,不似從前之肆恣矣。今觀察某公,旋以曹公問郡邑父老,鹹雲實有其人,與其事。至究何官屬,同死者何人,死何月日,崑山有無耳孫,則不能得端的。觀察函詢昆宰,亦無還雲,而府乘亦無紀載。”某君言至此,遽見燭跋,辭去,晨即前赴省垣。

餘驀憶昨宵所夢忠臣曹公者,其即紅袍紗帽,負手長吟者乎?玩其詩句,抑尚有朝雲同死而兗人不知者乎?急呼墨搦管,敬謹錄示同人。鹹雲附會,不深信。噫!此何事也,而敢以附會出之歟?夕照樹蔭之下,心有所思,靈即入我夢寐,曹公亦何其神歟!餘命犯客星,萍蹤靡定,倘到昆邑,當親訪曹氏雲,或知其詳也。姑記於此,庶不負忠魂垂諉之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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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