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刻,他都處在難忍的煎熬中。然而,獄長根本不耐煩聽他說話,在侯風面前他更是提都不敢提,所以他只能將自己內心的戰慄和額頭的冷汗盡數交給自己的孤獨予以應付。
而現在,終於有一個人和他有一樣的觀點!終於有人和他一樣認為,這個監獄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存在。他只覺心頭如釋重負,就象在戰壕裡孤獨一人捱了幾天的時候突然看到面前出現一個盟友。儘管烏鴉未必能有多大的能力,但至少在這一時刻,烏鴉一句話將他心裡的恐懼分擔了許多。
侯風出人意料的沒有出言譏諷,烏鴉道:“不錯曾通,這個監獄有許多不對的地方。從第一次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知道了。記得嗎?第一次,你在地上劃下老舜的字樣。你還記得,第一次,你問我老舜是誰的時候,我怎麼回答的?”
“你說老舜是邪惡的,可以預料許多可怕的事情。”
“不錯,正是這樣!他一件一件地說著恐怖的事情,然後事情就一件一件的,按照他說的順序發生了。”
“是什麼事情?”
“許多許多,許多許多……最後,他說,除了他老舜以外,沒有人能活著走出鶻山監獄……”
曾通覺得透氣孔的木條快嵌進自己的臉裡,但他全然不顧這些,因為他知道自己快接近一個迷團的謎底。他看著斜對面那扇門裡的烏鴉,眼球拼命地往右看,直到眼球后面的視覺神經被他自己拉扯到疼痛不已。烏鴉的聲音忽然低沉起來,喃喃地似乎忘記了兩個聽眾,轉而向自己敘述。
確切地說,只有一個聽眾。侯風門上的透氣孔裡傳來侯風標誌性的呼嚕聲。
“你睡著了?”獄長打斷曾通的敘述,轉過頭看著侯風,眼睛裡全是好奇。
侯風聳聳肩:“面對這樣胡編亂造得如此拙劣的荒唐夢話,你指望我有什麼其他反應?”
獄長用食指敲敲自己的太陽穴:“很有意思的推斷。你憑什麼相信烏鴉的話不是真的?或者說,你憑什麼以為他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侯風道:“很簡單,他來見我,因為出於某些原因他無法越獄成功而他認為我能。如果確實如同那個狗屁老舜大禹什麼說的只有死人能出去,而烏鴉又確實相信這一套的話,他為什麼來找我?來請我殺了他,好讓他的靈魂出殼越獄麼?”
“那麼你對這個很邪惡的黑暗預言家老舜有什麼評價?”
“亂屁一通。”
獄長點點頭:“從某些程度來說,我很高興你這樣說。這說明你思維敏捷精神正常意識冷靜。”
侯風裂開嘴:“哪裡哪裡,謬讚,謬讚。”
獄長又道:“那麼,如果我說,我不只是從烏鴉一個人那裡聽來的關於老舜的事情呢?”
侯風收起笑容:“那說明烏鴉用心險惡,喬裝成一個被孤立的囚犯意圖取得我們的信任,其實卻是有相當多的同夥,更有可能是有相當多的手下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而說著他編造出來的廢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外面他曾經是個老大。”
“目的何在呢?”
“製造恐慌,乘機越獄。”
獄長道:“如果我說有人真的見過老舜呢?”
“誰?”
獄長伸出手,食指只差一點就戳到曾通的眼睫毛。
“他?”侯風一愣,既而笑顏逐開:“一提到這事他就快瘋掉了,別理會他。”
“怎麼?”
……
夢中的木門被人瘋狂地拍打著,門外的人似乎非常想進來,曾通枯坐在地上,打著火機,將一張張報表點著,然後萬念俱灰地看著它們變成灰燼。曾通知道這是沒用的,因為他知道有備份存在。他只不過是在等待著門外的警察衝進來將他提起按進警車的這段時間裡找個事情打發時間。
但是很快的,門外的人更加用力地拍打起來,他撕扯著嗓子叫道:“來人啊——救命啊——”
曾通扭過頭,看見門上有一個透氣孔,裡面是烏鴉被恐懼蹂躪變形的臉。
曾通坐起來走到門邊,剛好看見馬宣和另外兩個個看守衝過來。他們對於烏鴉的性命是否需要被拯救毫不熱心,並對烏鴉在夜半時分裝神弄鬼地怪叫打斷他們靠在牆上打盹的行為十分的不認同。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照例是一頓好打。
侯風幸災樂禍地欣賞完對面的午夜暴力,他同樣對於這件事情和看守們抱有相同的認知,因為烏鴉也驚擾了他的好夢。
“鬼叫什麼?你實在無法激盪起人們的同情心。”待到馬宣等人